厨房里。
半人高的饭桌前,周璇和周璃紧挨着朱娴而坐,小眼睛恨不得粘在后妈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就会跑了。
周琪则是寸步不离,守在阿爸的身边。
周文俊意识到,朱娴对待三个孩子是一视同仁,倒是周琪对后妈的态度远不及另外两个孩子亲昵,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之前对朱娴的认识是不是先入为主了。
一顿饭,几人吃的各怀心思,气氛更是出奇的诡异宁静。
下午,周文俊提着几袋从京川带回来的营养品,打算去看望一下周老爹和周老太,顺便跟他们解释一下周文伯闹上门的事。
他总感觉周文伯会在二老面前编排他们一家人,若不提早去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等他来年回京川后,留下孤苦无依的母女,日子依旧不好过。
问了一圈,周璇要帮后妈烧火,周璃要帮后妈数豆腐,只有周琪愿意陪他一起去爷奶家。
朱娴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会儿跑去案板前切豆腐,一会儿把切好的豆腐扔进油锅里。
好几次,周文俊看见她被溅起的热油烫到手,她却全然不顾。
周文俊的心有些沉,像被湿棉花堵住一样难受,自知失言,寒了她的心。
这趟无论如何,得替她解决了周文伯一家的麻烦,哪怕是为了几个孩子日后安宁的生活。
朱娴从午后忙到了夜幕降临,把明日要送去楼外楼的油豆腐打包好,两个孩子熬不了太晚,给她们洗潄好哄上了床。
夜色已然很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凛冽的西北风刮起屋顶上的茅草,发出沙沙的声音,朱娴听的心烦意乱。
因为怕冷,她关了堂屋的门,独自伫立在窗前,透过不算明亮的玻璃看向屋外。
木框嵌入的玻璃,中间有很多缝隙,寒风肆意地钻入,朱娴仅穿了件布袄子,此时已被冻得瑟瑟发抖,只能站在原地跺脚取暖。
大半天过去了,周文俊跟周琪还没有回来。
她原以为周家二老两年未见儿子,特意留他们父女吃晚饭,可都到了这个时间点,就算是吃一顿满汉全席也该回家啦。
周文俊她不担心,两个老的再偏心周文伯,周文俊也是他们亲生的,顶多唠叨几句,到最后还是一家人。
当然啦,人家哪里需要她一个恶妇的挂念。
她比较担心的是二闺女周琪,小丫头身子单,冻出个好歹来,她可不得心疼死。
周璃今晚难得的没再缠着朱娴,特意留了个机会让周琪陪着阿妈一起睡。
所以,她得等孩子回来。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朱娴整个身子几乎快要冻僵了,这才看到周文俊抱着周琪出现在了视野里。
她忙不迭地打开屋门,一阵寒风袭来,朱娴掩口连打三个喷嚏。
“我以为你跟孩子们先睡了。”
周文俊大步跨进屋里,将怀里的女孩从肩上移开,又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朱娴这才发现,在这深冬的夜晚,男人仅穿了件开衫毛衣,里面是件条纹衬衫,白日穿的那件烟灰色大衣正裹在孩子的身上。
这样的一幕,朱娴再想装的铁石心肠也动容了。
她早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周文俊在家的这段日子,她可以同他在孩子们面前装得像正常父母一般恩爱。
至于在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他是他,她是她,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然而此刻,她实在难以视他为空气。
她关好门,拴上门闩,转过身去发现他与自己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屋内没有通电,只有一盏煤油灯放在身侧的方桌上,弧形的玻璃灯罩里,油灯的光在这个寂寞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孤寂。
犹如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朱娴没有问他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也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什么等到现在还没睡,静静地走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孩子,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早点睡。”
周文俊回来的突然,下午朱娴一直在忙油豆腐的事,还没来得及收拾放杂物的屋子,准备今晚先跟三个孩子挤一处,留一张床给周文俊。
接过孩子的那一瞬,她冰凉的指尖滑过男人温热的掌心,顿觉一股热流直往身上窜,她以为是自己太冷,没太在意。
回到里屋,她刚把孩子放上床,掖好被子,突然“啪”的一声从隔壁堂屋里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朱娴来不及多想,连忙跑了出去,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男人的声音在这时悠悠传来,“没事,灯罩碎了,地上都是玻璃渣,你别过来。”
朱娴乖乖地站在原地,目力所及,是一个高大的黑影,往自己的方向慢慢移近。
“三个孩子跟我一起睡,你自己……”
朱娴话未说完,眼前那个高大的黑影忽地扑通一声,倒在了自己跟前。
朱娴见状,吓得腿一软,刚好跌坐在男人的身边,她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托住他脖颈的手仿佛碰到了一块刚烤熟的山芋,烫得吓人。
狗男人发烧了?
难怪方才他一路从风雪里走来,手上还能那般温暖,原来是早就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