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如意还是个小屁孩，他顶多是有几分怜意。
十四岁那次，便是生死相伴之下，动了心。那次不但是如意第一次杀人，知道了自有能力不任人宰割。也是如意第一次看到圣蛊发作，永夜一口血喷红了一桌的茉莉。毕竟，当时那蛊引在先王身上，如意也是“其他人”。
而玩笑般的命运，没多久，由灵永夜亲自帮她继承了蛊引，她成了“自己人”。
蛊引融合的时候，如意哭了。融合成功，永夜的眼神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他之前看她，总有几许缱绻和专注，变了之后，淡漠而客气。
她知道，圣蛊换主，大祭司也等于重新中蛊，曾心动过的会遗忘，之后的心动皆是惩罚。而她这个“自己人”，其实不也还是个“其他人”。
见灵永夜眸色深深，面色一会疑惑，一会恍然，一会又皱着眉有些冷凝，如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都那么久的事了，别想了！我饿了……快饿死了。”
永夜回神，扫了她一眼。饿着她是不可能的，相反，伙食非常丰盛。
既然在外面，如意也不管什么王上的规矩了，拉着永夜一起坐下来吃饭便是。看着如意有爱吃的眼睛会亮，不爱吃的便全当空气，永夜又不觉勾起了唇。
“爱吃肉丸子？”
“嗯！爱吃肉……”
“不喜欢喝汤？”
“不喜欢，占肚子。”
“不喜欢鱼？”
“喜欢，是肉都喜欢，就是要挑刺，麻烦。”
“挑了就是……下次做没刺的鱼。”
这番对话令永夜有些恍然，他一边给如意挑着鱼刺，一边觉得五味杂陈。
自己以前竟都没想过了解一下王上的喜好吗？那认识那么多年都干嘛去了？
如意却是差点眼眶发红，要尽力憋着。
这番对话已是……第三次了。
这些话，七岁那年他就问过。结果他成了大祭司，只记得救过这个小丫头，其他的都随着怜爱之情消弭无形。第二次，十四岁，结果她成了君王，他只记得与王上早就认识，偶有来往，但动心动念之事一夕倾塌。
大概，那时候谁也没有办法……如意觉得，若他能遗忘，也算一种救赎吧。
母亲说，世人皆有自己的苦海。那么，她当时从未言动心，便是希望他的苦海少一点。两个人，总有一个人得好过一些。
今日无事，如意也知道江遥应该有事在忙，于是，便百无聊赖的逛起了灵永夜的地盘。
“这是你在夏朝京都的住所？”
“嗯，也是你的。”
如意懂了，大祭司一般不会有什么自己的产业，因为毒血无后，这一生的使命也就是给灵族，给王族卖命罢了。所以他的意思，这是他打理的，便也是王上的。
“我没衣服穿，你这个太长了。”如意走着便绊了一下。
永夜看着她，伸手帮她把袖子整整齐齐的挽了几圈，又帮她收拾交叠过大的衣襟，然后在腰身处拽着布料叠了几下，用腰带系住，这样下摆就不会再拖地了。
最后又把厚斗篷给她披上，毕竟她武功不咋样，不能扛寒。
这熨贴的，如意笑得眯了眼，永夜也感觉到她的好心情，勾了唇。
原本以为花园没人，两人在这里整理衣衫，晒晒太阳散步。但看在远处走来的人眼里便是拉拉扯扯，好一副刺目的温情画面。
女子款款走来，走近了便柔柔一笑，行礼：“灵大人。”
永夜只轻微颔首。女子美目倩兮，烟波流转到如意的身上，见她穿着灵大人的衣服，披着灵大人的斗篷，连挽发的簪子都是灵大人经常用的，立刻是妒火满满。但表面上还是能暂时稳住。
“从灵域到夏都走了一路，最近却不见大人，原是大人得了新的美人，便把我们忘了。”
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面色虽然绷住了，但说话还是够酸的。反正如意是已经听懂了，刺目又扎心的不行，但也只能面瘫着先。
“不知妹妹可是刚来不久，衣着不便？妹妹住哪间院子？”
“不如一会儿给你送些我的衣裳去，好让妹妹方便些，妹妹可会嫌弃？”
如意未答，没有看女子也没有看永夜，只是面色不霁。
女子看两人未有言语，又对永夜娇嗔说道：“大人，您若逛园子可得带上我，久不见大人甚是想念得紧呢！”
灵永夜蹙眉，有人来之前，刚才气氛本是极好的，他还握着如意的手腕子准备看她冷不冷，要不要输点内力取暖。这个女子一来打扰便降到冰点了。
“你退下吧。”永夜淡漠的道。
话本是对这女子说的，但如意却微微一笑，借机遁走，她开口道：“不打扰你和美人偶遇了，我去看看衣裳买回来没有。”
说罢，如意转身就走，姿态如常走的毫无留恋。
二月寒凉，心如冰窖。
如意自知与江遥的情缘相比，自是苦味良多。
若说江遥是通透自然，步步为营。如意却是苦中作乐，步履维艰。江遥与晏知的经历，都是加深感情的羁绊。而她赵如意与灵永夜，总是为了消灭情意而走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