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
少昊曾这么评价过珩。
如今看来,这话可真是一针如血,没了后土谆谆的教诲,恶劣的天性不自觉地又爬上了心头。
“信徒们建造的神像么……”
珩望着神女像,舔舐了一下唇角,心里有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想法。
“神明大人,好好看着我吧。”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少女如意云纹锦缎上,那是他为她从人间买来的,她喜欢极了,少女曾经欢喜雀跃的样子还浮现心头,如今却斯人已逝,阴阳两隔。
他眼里的痴迷近乎疯狂,从少女的额头到脚踝,他的指尖细细地抚过少女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个弧度,神色缱绻而虔诚,似乎他真的和天底下所有后土的信徒一样,是在尊敬地跪拜她,祈求她的庇护。
含苞欲放的花朵甘甜可口,又因垂涎已久,风味更佳不同,他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他未曾发现,烛光燃尽前,一滴清泪自神女像眼角缓缓落下。
一连七日,神女殿大门紧闭。
在第八日,终于心满意足地神使大人终于想起了被废弃的晟黯仪,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哼着信徒们最爱唱的歌,心情十分愉悦地为他的神女收敛衣装,虽然神女的遗体已经枯腐,发出糜烂的味道,他捧着她的尸骨却像捧着珍宝一样细细端详。
他觉得她独属于他的样子可爱极了,只是这副模样,她自己大抵是不喜欢的。
珩想了想,到神女殿内堂寻来后土常用的妆物,他为她敷上傅粉,画了眉,为她贴上她最喜欢的花钿,大拇指扫过怀中少女小巧的脸,他俯身在少女唇上留下克制的一吻,他微微用力,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他用自己的血,作了她的注唇与匀红。
“喜欢么?”
他抚摸着少女艳丽的唇,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语气轻柔。
“自从鬼蜮之中第一次见你,你站在扶桑花海里朝我笑,双唇和清晨带着露珠的鲜红果子一样娇俏可爱,我就想着吻你的时候一定要咬破自己的唇,这样,你便再也忘不掉这个吻了。”
她当然无法回答他的提问,他也不恼,一边为少女挽双丫髻,一边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成果。
瑰姿艳逸,香娇玉嫩,她仿佛又恢复了往昔的光彩照人。
他望着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会活过来的脸,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吗?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了,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再也不分开。”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念头,不自觉地轻笑起来,但笑完转而长叹一声,语气沉闷:“只是……你没有选择我,你选择了你的世人。”
他卸下身上的鹤氅,垫在蒲团上,轻轻放下怀中的少女,转身走向晟黯仪,与看着少女时眼里的温柔与痴迷不同,他望着晟黯仪,目光尖锐而冰冷。
晟黯仪是她的苦心之作,但他极为讨厌它,因为它也是她的坟墓,她死亡的原因。
淮桑一战后,四界死伤惨重,茫茫天地寸草不生,灾祸、饥饿、瘟疫更是夺走了为数不多仅存的生灵,游荡于天地间的都是无处归依的冤魂孤鬼,整个世界的灵都乱了套,彼时四位创世神夜以继日地研讨着该如何规范灵的流转,让四界早日轮回,生灵得以休养生息,重现繁荣,只有最小的创世神——后土,游离在四神之外,只能望着哥哥姐姐们不断地商讨,互不让步,最后甚至爆发争吵。
她不明白,为什么淮桑之战那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争里,日日面临着魂飞魄散而不得轮回的威胁,那么艰苦卓绝的日子里,那时还没被封为创世神的众人都能齐心协力共同杀敌而从无龃龉,如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况且他们的力量已经得到了四界的认可,拥有信徒无数,明明只需要建设四界,他们却争论不休,甚至数十日没有结果。
最终,连身为夫妻的女娲和伏羲都为轮回之事大吵一架后,后土笑着对所有的神说:“不如让我来吧?”
“你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伏羲摆了摆手,想遣走后土。
后土歪了歪脑袋,调皮地笑了笑,身后浮现了十斩灵刀,斩灵刀寒光错错,发出无数亡灵哀鸣的声音,后土的声音甜甜的,却带着威胁与命令的口吻:“给我个机会吧,谁不服气的话就和我打一架,打赢了我就听你们的,别忘了,我可是战神哦。”
是啊,她年龄太小了,性格又太活泼天真了,所有神都把她当成小妹妹对待了,几乎都忘了,在背水一战时是后土携斩灵刀笑着杀出重围,手起刀落便是一片屠杀,即使是一方妖王鬼王,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灵与身子便分了家。
十斩灵刀倒映出其他四位创世神的模样,绝对的强大便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噤若寒蝉。
以武力得到了所有神一致默许,后土花了一年时间探访世间神鬼妖人四界,试图寻找灵的流动规律,最终在鬼蜮,她遇到了在尸山白骨中爬出的珩,把他捡回了昆仑山,与他共同长大。
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是后土后来看人间的书,学会了一句“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她说珩是一种美玉,他也像美玉一样温润无暇,这个名字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