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钱快没了……”
柱儿蹲在篓子前,心疼坏了,刚到手的银子都还没捂热呢,就像过眼云烟一样,散了。
剩下的一千文钱顾兰也没打算留下来,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又一圈,买了一把剪刀,铲子,工具类优先。
随后又逛到卖鸡鸭的地方,如今快入冬了,还有人在卖仔鸡仔鸭,价格无比便宜,只因入冬这些鸡鸭无法养活,全都是当做肉货来卖的。
顾兰心思一动,别人家能不能养活她不知道,可她家中有炕呀,反正冬日无事,找点乐子也行,便花三十文钱,买了五只小鸡,三母二公,五只小鸭,同样是三母二公。
猪骨头,猪板油,猪下水……猪肉铺前走一圈,柱儿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再去香料铺里,买些盐糖香料。
花钱如流水,眼看着天色渐晚,太阳没有多少余温,姐弟二人又买了三个烧饼,这才背着重重的东西走上回家的路。
集市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待要出集市时,顾兰才发现进集市的柱子前围满了人群。
华夏人的天性,不看热闹就难受,顾兰拉着柱儿靠近,踮起脚尖看见柱子上钉着两张牛皮纸。
纸上好像写着什么,可惜顾兰不认识。
没错,她一个前世高材生,这辈子是个文盲。
这个时代很明显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文字文化相差无几,可也和她勉强认识的繁体字差很多。
顾兰猜测,也许这个时代还比较蒙昧。
不过她来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集市,见的人也不算多,对历史文化一知半解,实在无法准确推断。
公文是官府张贴的,两个官差打扮的人守在公文前,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身前还站着一个读书人。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可好歹是棉衣,圆领,左襟右衽,看着和普通百姓有所不同,当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认字。
读书人朗声道:“这公文上写的是朝廷的征粮令,今岁要再征一次粮,论人头算,一个人头加三斗粮!可以用钱赎买!”
“什么?又要加粮税?”
“这又是为何啊,去年前年都多征收粮食,今年我们实在拿不出来了啊!”
“朝廷又要打仗了吗?一个人头三斗粮!家里还吃什么?”
有妇人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顾兰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她在哭嚎自己的悲惨遭遇。
她家中是佃户,给主家种田,结果摔下田埂断了腿,延误农时,不仅赔给主家银钱,今年更是颗粒无收,家中五个孩子有三个都被她卖去给人家当奴仆,现如今又要征粮,她怎么可能拿的出来?
她哭的无比凄惨,诉说的悲惨之事更是引得围观众人愤恨不平,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这妇人不容易,他们又岂能尽如人意?
顿时哀求声一片。
“官爷,求求您了,放我们一马吧,家中实在没粮食了,眼看着就要到冬天,总不能让我们全家老小都饿死吧!”
哀求声欺负不断,还有人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
这场景十分骇人。
不知是妇人的哭嚎,又或者是众人的哀求,戳到了两个官差的心,二官差瞬间暴怒,从腰间拔刀,直接冲那哭嚎的妇人挥刀而下,正中她面部。
顾兰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耳膜,“啊!”那妇人眼珠瞪的奇大无比,一股鲜血喷涌四溅,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聒噪!征粮是朝廷下的命令,你们这些贱民要是敢不听命,就如此贱妇一般的下场!”
众人被这突发事件吓得如同鸟兽散,顾兰腿脚酸软,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她离那妇人很近,近到妇人的热血甚至喷洒在她的手臂上。
温热的,腥臭的,逐渐冰凉。
柱儿也害怕极了,顾兰用最后一丝理智,拉着他远离了公文前的空地。
转身向家的方向跑去。
随着众人散开,朝廷要再次征粮的事情也传到各家各户。
朝廷想要征粮,自然不是贴公文这么简单,通知到里正,里正通知各家各户,若是不交粮,轻则坐牢,重则如这妇人一般的下场。
顾兰上下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亲眼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死在眼前,震撼不是一般的大。
她死了,她受伤的男人,和余下的两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顾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紧紧抓着柱儿的手,姐弟俩依偎在一起,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人命如草芥。
草芥,就像野草一样。
以前这句话在顾兰心里没有实感,可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这里一点都不美好。
什么精神上的富足,什么靠近目标的满足感,一瞬间烟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