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非笑的看向叶修,“好菸草,王杰希给的?”
烟斗被夺的叶修也不显气恼,一手支著下巴,无所隐瞒的迎上孙哲平视线,“这么轻易就联想到王杰希,该说你对他很是上心,还是居心叵测?”见孙哲平不置可否的低笑,显然不打算回答这问题,叶修也不勉强,“游历多年,这回是真的要在义斩安定下来了?”
“不是你暗地裡帮着牵线的吗?”
一句话噎得叶修无话可说,孙哲平心情大为愉悦,他又抽了口菸,半晌,才用微不可闻的嗓音,低语,“谢了。”
曾经名震天下又如何?
伤及筋骨的武人,在许多人眼裡,和落难的凤凰没有两样,周游各地的孙哲平更是深有体悟,他背着重剑,一路走走停停,看过涛天波浪,见过苍茫草原,在这过 程裡,孙哲平领悟了更深的剑意,却也愈发明白,哪怕他还拿得起重剑,剑法依旧狂气嚣然,过去的第一狂剑,终究只容追忆。
接受既定的事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孙哲平做到了,于是,他走的路越来越远,旅行的目的也离中原越来越远。
那是看似潇洒,但却孤独的旅行。
他曾游经霸图部,路过昭华部,也曾去过贺武和越雲,最后,他到了西域,在那一片富饶之地,他遇见义斩的年轻少主,楼冠宁。
孙哲平早年也是江湖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但,他已退隐多年,江湖道上还有几个人记得他?
更何况,这不是中原,是西域。
孙哲平不至于天真的认为,退隐多年的他,名气足以响彻西域,更不认为,他和义斩少主的相遇是种巧合,面对他的怀疑与戒备,那名同样使用重剑的年轻人,用着谁也不敢相信的真情切意,请他留下坐镇义斩。
孙哲平当时,直接抬起自己缠着布条的左手,让楼冠宁看个清楚,“我这手,已经应付不了激烈的比斗。”
“但也不是提不起重剑,不是吗?”
孙哲平以为,在他露出左手的瞬间,楼冠宁就会识相离去,没想到,楼冠宁的反应远远出乎他意料,他不提孙哲平左手不堪负荷长期动武,或是全力发挥的时间宛如昙花一现,而是选择从另个方面下手。
挡不住义斩少主热情诚挚的邀约,孙哲平最终仍是点头留下。
既然入了义斩,楼冠宁是怎么想到他的存在,又是因何决心相邀,对孙哲平来说,已经不是需要探讨的问题,直到某日,他无意间在楼冠宁收藏的书册中翻出一片红枫,上头写了两行字,分别是葬花,以及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看到字迹,孙哲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多管闲事的家伙。”嘴裡虽然满是嫌弃,孙哲平却将那片枫叶慎而重之的收藏起来,和着他的新剑一同,永不分离。
新的重剑,依旧唤作葬花,和他当初留在百花门的重剑重名。
如果有人问孙哲平,这辈子,除了武学,他最放不下的是什么?他的答案只有两个,一个是百花门的师兄弟,张佳乐,另一个,则是他在漂泊四方时,猛然意识到的存在,叶修。
手未受伤前,孙哲平就像张佳乐,不,应该说与武林多数的人一样,把叶修视为此生最强的对手,满心期待,终有一天能将他自武林盟主的宝座拽下
退隐江湖,四处流浪的孙哲平,或走或停。
待他发觉,最常想起的人已成叶修,看着江浪,他想起叶修手持却邪,宛如黑龙翻江倒海时的样子,看着松烟,他想起叶修静默不语的模样,看着弯月,他想起叶修没心没肺的笑容,有时,遇着奇景逸事,他第一个想与之分享的,还是叶修。
没有人知道,在孙哲平退隐前,他曾找上叶修。
他们淋漓尽致的打了一场,然后,他赢了。
说也奇怪,当他绞尽脑汁,只为一胜时,他怎么也赢不了叶修,待他手伤,不得不退之际,他反倒赢了。
他曾想过,莫非是叶修心有不忍,故意放水?
叶修却是一脸无谓,拍拍方才比斗当中,为了闪避孙哲平攻击,滚地时沾附身上灰尘,极其自然的搭上他肩膀,“唉唷!很嚣张啊!再来一局吧!”
“我看就不了吧?”
叶修是个重敬对手的人,哪怕感慨,他也会全力以赴,这是对他,对孙哲平,对一场比试的看重,明白自个货真价实赢过叶修的孙哲平,笑着拒绝叶修的提议。
他阻断叶修再战的可能,在叶修辉煌胜绩中留下一笔。
无处可讨,无法可讨,自此以后,叶修永远都会记得,曾经有个孙哲平,狠狠的削了他一回。
孙哲平曾经以为,自个这么做,不过是告别江湖、挥别武林前,与叶修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直到他走过漫漫大漠、踏过银山飞雪,见识了不同于中原的风俗民情,他才猛地理解,与其说,是心有不甘,不如说是,他不想叶修忘记孙哲平。
天下风雲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他还没等到岁月催人老,就得离开江湖,可,少了他的江湖又有什么不同?只要不出意外,叶修会在江湖中继续打滚个十年,二十年,或许到死前一刻,叶修犹在江湖裡惹事生非,为害后辈。
如此漫长的岁月,孙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