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知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只是天下的事情,哪里是那么黑白分明的。
若雪没再理他,提着裙裾踏上马车。一行人入暮时分便到了明台县。
萧琰的消息准确极了,从三州调来的赈灾粮早已就位。
明台县县令李越,是个身材矮胖、圆脸圆眼睛的憨厚长相。他收到萧琰的手书,早就在县城门口搭棚施粥,安抚民心。
一路走来的难民疲惫极了,见赈灾粮干净,又没有霉味,都欣喜不已。原来三皇子说的话,是真的。他们可以不用远离家园。
李越早候在城门口,见萧琰若雪下车,殷勤上前,“王爷王妃,有失远迎。此时乃非常时期,不能以厚礼相待,还望见谅。”
萧琰冷眸一凝,问道:“不知明台县的受灾情况如何?”
李越早已准备好统计文书,呈给萧琰,垂眸道:“明台县在绵州边界,洪水只淹了一半,可惜被淹的一半都是天字号的良田,受灾千余户,死百人。”
若雪看了一眼明台县城墙,没有任何水渍,“洪水没冲进明台县?”
“没有。万幸明台县地势较高,洪水漫不过来。拒臣所知,明台县是绵州唯一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县城。”
若雪颔首,“明台县的粮仓,可够下辖百姓吃用?”
李越的脸抽了抽,“够是够的。这源源不断来了外县的难民,口粮怕是不够的。”
萧琰指着远处驶来的粮队,道:“放心,三州调来的口粮是够的。你可供附近七八个县的受灾百姓嚼用。”
“明台县的时疫如何?”
“没有时疫,可能是因为县城没有被洪水淹没,粮仓里的口粮也没被洪水泡过。”
李越眸光微颤,“只是这时疫,怕是严重的很。罗知州已经上书,请太医署派人。”
若雪指着明台县城东侧的一大块空地,轻道:“赶紧搭个棚子,明日起我要施药义诊。”
李越心头一惊,王妃竟然会医术?
萧琰瞧着李越的惊疑,摇着羽扇显摆,“王妃在京城可是有着医仙的名号,她可比太医署管用!”
李越连连拱手,叹道:“实乃绵州之福。”
哪知次日一早,若雪压根没有现身施药义诊的木棚,而是坐上马车径直往绵州府城赶去。
她将一手好医术的珊珊留下坐镇。明台县没有时疫,只是给受灾的百姓检查身体,施药义诊,若雪没必要将精力放在此处。
府城的时疫,则极为严重,若雪需要全力以赴,打一场硬仗。
不到三日,马车飞驰到府城。
所幸,府城的时疫,还没有扩散开来。一路上的县城受灾情况不一,好在都没有时疫。若雪略略放下心来。
她只用将府城的时疫控制住,便是胜利。
谁知到了府城,连知州府都空了一半。
罗知州下巴有一块黑疤,眉心长着颗黑痣,一笑起来便露出黄牙,“王爷王妃,绵州可把你们两位救星盼来了!”
“我收到消息了,王爷您怎么把给府城的口粮都给了明台县?咱们这里可怎么办?”
萧琰扫了一眼罗知州,“一部分粮队跟了来,知州放心。”
罗知州眉毛抖动,埋怨道:“就这么点,哪里够?”
萧琰不动声色,“天下百姓都一样,哪能厚此薄彼?何况,路上还有后续的粮队,此行……”
身后的江行知,抬眸看了一眼萧琰。这话,他可从没在宁王嘴里听到过。这般爱民如子,萧琰是假装的吧?
可宁王哪怕是装,他都懒得装。
萧琰话还没说话,罗知州嬉皮笑脸,“我知道,王爷是为着崔平贪墨一案而来。王爷放心,虽然咱们的衙役府兵都少了一半,但他的人还被拘在牢里,等候发落!”
“都怪那个天杀的崔平,好好的贪墨绵州河道的银钱做什么?这下捅了龙王庙,大水淹了整个绵州!王爷早该厘清此案,将这崔平押送到京都!”
萧琰清了清嗓子,“这个不急。此行主要还是赈灾救民一事为重……”
罗知州愣在原地,这跟他收到的情报不一样啊。他求助似的抬眸,看向江行知。
江行知一身洒然的白衫,面色冷冷的,“王爷说的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置灾民。”
“还有时疫。”若雪加了一句,惹得诸人侧目。
罗知州拱手,“眼下口粮送来,就万事大吉,哪里还有什么安置灾民的事儿?时疫也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将那些得了时疫的人,都赶到一处去,让他们没法向外传播时疫。”
萧琰和煦地笑了一笑,笑意却不达眸底,“敢问知州,灾民暂时有了赈灾口粮,可家中淹毁的屋舍怎么办?被黄沙掩埋的良田,也得花时间重新翻种吧?这些都需要人力,可如今众人都得了时疫,哪里来的人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审个犯人要重要的多吗?”
“这……”罗知州眸光闪烁,向江行知示意。
江行知皱眉,一句话都没有说。宁王授意他跟来,便是确保太子妃之父崔平被钉上耻辱柱。
可一路走来见到的人间炼狱,让他此时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