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宝自打跟着出了秦家村,除了家里的春草和秦老太外,就再没见过熟悉的人。
猝不及防见着了宣于渊,跟稚鸟投林似的,小嘴吧嗒吧嗒地说着话就怎么都停不下来,不等宣于渊费心多问,他就自己把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故作深沉,一转三叹地说:“姐姐说过几日就要接奶奶去京郊的什么药泉养身子,我和春草都要被送去读书。”
他虽是平民家的子弟,却因为有定北侯做保的缘故,得以入国子监就读。
春草是个女孩子,只能是入富贵人家的家中的私塾。
国子监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能进去又代表什么,秦元宝无心去想,他现在也想不明白。
但是他一想起玉青时说过的话就满心烦躁和担心。
他揪着地上的草根子,盯着宣于渊忍不住说:“照姐姐的意思,春草应当是要入玉家的家学读书,在那里读书的好像都是玉家嫡系和旁系的姑娘小姐,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德行,会不会欺负春草。”
“于渊哥哥,你说那些人会不会都跟玉清松似的欠揍?要是真的打起来,那些人万一合伙打春草可怎么办?如果春草真的被欺负了,我能不能去帮她打回去啊?”
宣于渊还没来得及答,他自己就满脸郁闷地说:“可我是个男孩子,怎么能打女孩儿呢?”
“要不我去把春草叫出来,你也教她怎么打人?”
春草自己打得过别人,那他也就不用发愁怎么帮她了。
宣于渊没想到他小人儿家家的能想到这么多,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忍不住逗他:“你张嘴闭嘴就说春草,怎么不多想想自己?”
“我跟你说,国子监里的先生虽好,可里头的人却不见得都是好相处的,要是你自己被欺负了,你打算怎么办?”
国子监中学子众多,可无一例外都是汴京城中的勋贵子弟。
纵是出身自有高低,可最次的一个拎出来,也是汴京城中数得出名号的人家。
这些勋贵子弟生来就比常人高了一等,向来自视甚高,也习惯性地眼高于顶看不起人,趋炎附势踩低附高都是常见的手段。
秦元宝借着定北侯的势入了国子监,可身后无强大的家世做仰,少不得会受些委屈,日子肯定没有在村学的时候过得舒坦。
宣于渊本是有意提点,可谁知秦元宝听到这话满脸的不以为意。
他满不在乎地说:“谁能欺负我?”
“姐姐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定不隐忍。”
“敢骂我的我就骂回去,敢打我的我就还手,一时打不过就等来日找机会再报,不就是换个地方接着打架吗?这有什么可怕的?”
在村学跟村子里的小娃娃斗殴,和在国子监跟一群粉面油头的公子哥动手,尽管动手的人不同,但是在秦元宝看来,二者之间还真没什么明显的区别。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以后能打得过了再打呗。
多大点儿事儿。
宣于渊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满脸的肆意和无畏,撑不住乐出了声。
他说:“有这份心气儿,你也吃不了什么亏。”
这小东西骨头傲得很,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他总不能真的让他在国子监里受太大的委屈,否则见了玉青时可怎么交代?
大不了他暗中让人盯着些就是了。
哩哩啦啦说了半晌的话,夜色更深了几分。
秦元宝不久前还堆满了愤懑的胖脸上浮现出丝丝困倦,说着话的功夫也在一下接着一下地打哈欠,困得两眼泛水光泪哗哗的。
宣于渊忍住太明显的笑揪着他的胖脸扯了扯,站起来小声说:“时辰不早了,赶紧自己回去睡觉。”
秦元宝揉着眼睛站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好。”
说完意识到宣于渊是要走了,他突然就开始舍不得了。
他板着脸抓住宣于渊的衣摆,小声哼唧:“于渊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
“你还会来找我吗?”
听出他话中的不舍,宣于渊心头微暖,低头捏着他的鼻子揪了揪,闷笑说:“我有空了就来找你,不过刚刚咱们可说好了,我来找你的事儿是咱俩的秘密,不能让你奶奶和春草知道,记住了没?”
秦元宝一本正经地点头,连连说:“你放心,我都记住了。”
“绝对不会让她们知道的。”
“那就行。”
宣于渊抱着胳膊挑眉说:“我刚刚教你的那几招都记住了?”
秦元宝用力点头:“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好练,等你练会了这几招,我再来教你别的,但是如果去打了架,不许说是我教你的,谁都不能说,知不知道?”
他对秦元宝有私心,乐意亲近他逗他开心,教他几招怎么打玉清松不碍事。
毕竟玉清松那小子说话实在不中听,敢言语轻慢玉青时,就活该他挨几顿秦元宝的揍。
可他教着秦元宝怎么殴打玉清松的事儿,当真不是什么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事儿,万一走漏了风声,到了定北侯的跟前只怕是不好交代。
秦元宝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能说,不过学到了怎么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