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话一出,玉青时和宣于渊的婚事就此拍板落地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太子在过度的震惊下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狰狞到扭曲的面孔配上那一身狼狈不堪的湿衣裳,竟在此刻多出一种滑稽的可笑之感。
皇后自己也是心神大乱。
可她陪在皇上身侧多年,深知今日走向大约是太子弄巧成拙的缘故,此刻再多说无用的话除了惹得皇上动怒外再无任何益处,只能是强逼着自己把所有的纷杂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压制下去,快步走上前摁住太子的手腕,笑着说:“皇上您瞧,太子得知三殿下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着落,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太子,你之前不就总念叨着担心你三弟的婚事吗?眼下你三弟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你也不能光是鼓着欢喜忘了道贺啊?”
太子还没到蠢笨如猪的程度,自然能听出皇后话中的提点之意。
他低着头深吸气逼着自己把诸多的不满和愤怒全都压制下去,竭力挤出一个勉强能说得上自然的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母后说的是,儿臣只是在为三弟欢喜一时忘了神罢了。”
“三弟能得定北侯膝下爱女为妻,门当户对,两厢合宜,恭喜定北侯了。”
这句贺喜到底掺杂了多大的水分无人可知,不过太子这有心想怒却又不得不压着脾气的样子却看得人心情属实不错。
跪下谢恩的玉青时低下头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再站起来时却不假思索地往定北侯的身后闪了闪。
俨然是一副心中有怯的样子。
她在躲太子。
甚至都不想跟太子对视。
有心想说几句好听的话来缓和一下场面的太子见状心中大怒,可话未出口,就听到皇上说:“孟芝出宫宣旨,另外把三皇子叫来,其余人都坐下吧。”
定北侯带着玉青时走到边上坐下。
太子的屁股还没沾上凳子,皇上就说:“先前去赏莲台上查看的人何在?”
恼怒不已的太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心头大乱,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同样刚刚落座的皇后。
皇后被他这个欲盖弥彰的眼神看得暴躁不已,碍于此处的人太多不能多说,只能是强压着怒火咳了一声,稍稍放松脊背微微靠在了椅子上。
赏莲台上最大的蹊跷和玉青时落水的真假,最要命的一处就是在于那块帕子上沾染到的桐油。
只要那不该出现的桐油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太子救人的行径和小福子说的话虽是可疑,可并非不能遮掩过去。
至于勉强遮掩过去是否会让人生疑,皇后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
皇上刚刚才明说了玉青时是太子的弟妹,若是查出太子算计玉青时,岂不是就更多了一层罪名?
身为储君去算计自己未来的弟妹,设计未来的端王妃,哪怕是太子,沾染上了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也休想全身而退!
太子的声誉,绝对禁不起这样的损害。
皇后在电光石火间强行定住了心神,一直候在门外的人也低着头走了进来。
来人跪在地上利利索索地磕头挨个给在场的主子们问安,请安毕才轻声说:“回皇上的话,奴才带着人仔细检查了一遍赏莲台的四周,发现靠近栏杆的那一处的确是有桐油残留的痕迹,而且栏杆也有松动的迹象,一旦有重物碰撞,松动的栏杆就会彻底散出一截,站在栏杆附近的人也会因此落入湖中。”
皇上掀起眼角不咸不淡地看了满脸煞白的太子一眼,不知是失望还是微妙地搓了搓指腹,说:“该找的人可都抓来了?”
“伺候在赏莲台以及平日里负责维护的人现下都在外头跪着等传话呢。”
“叫进来。”
“是。”
门前人影晃动,几个路都走不稳显然是在打战的太监宫女哆嗦着走进,跪下的时候皮肉砸得噗通一声闷响,不像是跪下去的,听起来倒有几分直接迎面摔下去的意思。
令人侧目的闷响声落,皇上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说:“赏莲台平日都是你们看护的?”
“回皇上的话,是……是。”
“那地上的桐油是怎么回事儿?”
跪在最前头的一个太监难掩紧张和惶恐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可还不等看清上首的皇上皇后是什么神色,身侧就响起了贵妃意味不明的冷笑。
“大胆奴才,皇上问你话呢,你不想着赶紧据实回答,偷着摸着去看太子作甚?”
“你们是伺候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中的奴才,自己办事不力就罢了,可别在这时心里一紧说错了话,若是敢为脱罪肆意攀扯不相干的主子,那你们的罪过或许就不止眼前这么点儿了。”
“都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了再开口,省得一着不慎,万一就出了大事儿呢?”
贵妃这话看似是在警告小太监别胡乱攀咬,可话里话外却仿佛是带了刺似的,明目张胆一下接一下地往太子和皇后的脸面上扎。
太子紧张得过了头,瑟缩着咬牙接不上话。
皇后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似有为难地笑了笑,无奈道:“贵妃。”
“有皇上在此,这奴才想来也是不敢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