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怀远道,“嫂嫂都听到了。”
“你没上书给薛家定罪,你没有给自请去宣读圣旨?”
“是。”陆怀远道。
“你查王掌柜,查贺纯,查杨野,都是早有预谋,你要翻出一个真相,若是薛家是被冤枉的,你要还薛家一个清白?”
“是。”陆怀远道,“我和嫂嫂所求,一直是同一件事。”
薛朝暮却没接话,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问:“薛二姑娘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天边一轮金日升起,在云层里炸出金光绚烂的波浪,明艳的晨曦穿过竹叶和镂空窗,落在陆怀远靴上,把那上面的云纹也镀上金光。
“或许有。”陆怀远静了少顷,“如果我早些娶她为妻,她就不会坠池惨死了。”
薛朝暮痛苦地阖紧双目,她乱了,她分不出陆怀远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若按照他们所说,陆怀远在接触到薛彻的案子时,就是身不由己,完全是在被推着走。
他甚至不甘、抗拒,他拒不上书,还有心违抗圣旨,不愿意到她家去宣读那含冤的圣旨。
她的死跟陆怀远更没有关系,陆怀远藏着清池边的石头,只是和她一样,为了查明她溺水的真相。
她恨错人了?
她要见到贺纯!
这仅仅是陆怀远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她要亲自问过贺纯,问他为何构陷薛家,为何杀了自己?
他推倒自己的遮阴树,又杀手无寸铁的闺阁女,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要见贺纯。”薛朝暮猝然睁开眼,坚定地看向陆怀远,“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你带我去见贺纯,我帮你在江南找陈秦。”
房中静了半晌,陆怀远垂眸,突然道:“嫂嫂和薛彻关系如何?”
她和薛家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对薛松却那样疼惜爱护,还铁了心要查薛家案子。
难道都是因为薛彻吗?
陆怀远回想起,在他之前,薛彻也曾经外放到辰阳。
程家就是辰阳最大的商户,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就相识了吗?
薛朝暮不解地瞧着他,全然不知道误会在某人心里生根。
陆怀远又挥挥手,微微苦笑道:“他身上背着命案,现在见他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带嫂嫂前去。”
贺纯的案子有邓遥盯着,刑部办事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过十几天就把他的罪状条列呈报出来。
旁的众人都只当看个热闹,那罪状听过就罢,但贺府里搜刮出的私产,让文武百官在朝堂上争红了眼。
太傅房仲恩当庭怒斥:“他贺纯不过一个户部主事,为官短短几年间就能吞得下几十万两银子,朝中贪腐之风盛行,上下其手,玩弄权术,若不肃清风气重整朝纲,将来必成大祸!”
丞相沈其臣则不以为然:“皇上,贺纯烂虫一条不假,但朝中官员无不忠心事主,并非都是见利忘义、蝇营狗苟之辈,风气是要正,但微臣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议一议贺家搜出来的那几十万两私产吧!”
沈其臣眼角瞥向陆修,“我可听说,那笔私产大部分都在镇北侯手里,户部和刑部都还没看着影儿呢。”
陆修在朝堂之上不能配刀,他脱了一身铠甲,身着朝服却威势不减,迈步上前和沈其臣当庭对峙。
“回皇上,微臣是为大局考虑,若是钱转到户部,恐怕要不了两日,就被沈丞相拨去工部修官道了吧?”
沈其臣冷笑道:“修官道是为了押送辎重,运输粮草,有何不妥当?”
“说得好!”陆修讥讽道,“路你有钱修,粮呢!戍边的将士们没粮食,都要啃雪吃黄沙了!你修了路有什么用,修了也是烂在那里白费,岂非本末倒置!”
“你!”沈其臣扬臂怒斥,“官道事关皇家威严,不修难道让天下人看朝廷的笑话吗!”
陆修怒不可遏:“脸面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十五万将士们苦守边疆,若有朝一日城破,北地骑兵沿着你那官道长驱直入,你就是给自己修了催命符!”
邓遥眼看着陆修话越说越过,悄悄拽着他的袖子,给他打着眼色。
陆修却全然不顾,他掀袍跪下,向龙椅之上的皇帝高声道:“皇上明鉴,这些年户部一直拖欠着军饷,发了昨日的等不到今日的,去年的军饷还是我弟弟变卖父亲家业抵上来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长此以往,军心涣散,将士哀怨,都不用北地骑兵打过来,这边疆就不攻自破了!”
陆修头磕在地上,决然道:“无论如何,贺家贪污的银钱我不能交给户部,微臣穷途末路,再无他法,若是皇上不允,就请革我镇北侯爵位,另择良将守边吧!”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陆怀远崭露头角,但到底还是个五品官,陆家的荣华富贵都是靠镇北侯这爵位撑下来的。
不想陆修竟然在朝堂之上说出这番话,削爵事小,但京城的公子哥儿们近些年养尊处优,哪还能再找出一个比得上陆修的,能接得了漠南战事这烫手山芋。
陆修此言,以退为进,同时也堵住了沈其臣的路,让沈其臣再也不能拿官道推辞说事。
邓遥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