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另一侧,邓遥捏着酒杯,盘腿坐在陆怀远身边,替他拿起桌上杯盏:“来,走一个!”
邓遥一仰脖,佳酿顺着他喉间滚下去:“哈哈——痛快,这宫里的酒就是别有一番风味!但跟武陵春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我听说你上次去抱了几坛子酒喝?怎么有钱了?不用勒紧裤腰带给你二哥省军饷了?”
“嗯,捡到钱了。”陆怀远酒含在嘴里,望对面看一眼,才缓缓咽下去。
“哪捡的,我也去逛逛,说不定能藏点私房钱。”邓遥哈哈笑着,又攀上陆怀远的肩,“我说你也真行,老头子安排的咱们俩挨着他坐,你倒好,自己跑到这儿独乐,等下他知道了估计又要记你一笔。”
“无妨。”陆怀远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攒着一块打吧,省事儿。”
邓遥道:“我可听说镇北侯要回京了,边关可一天都离不开他,什么大事非要他亲自回来?”
陆怀远扬眉笑着,并不吭声。
“让我猜?你小子,心思越来越多了。”邓遥把玩着手中盏,冷哼一声,“去年南边遭了灾,东边收成也不好,你那几道清田查税的折子上去,虽说起了点作用,恐怕还是凑不够镇北侯的军饷吧?”
“若是只有今年的,我和二哥还能想办法凑上去。”陆怀远眼神往对面瞟,“去年的也没发,南边新政落实需要时间,北边战事却停不下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士们没钱吃饭了,饿着肚子跑不动马,主帅还坐得住吗?”
“去年也没发!”邓遥惊道,“户部今年俸禄发得利落,官员们手里拿着钱都过得逍遥自在,秦楼楚馆逛得起劲儿,合着是拖欠北边军饷讨好朝廷?”
陆怀远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发不发俸禄,也不耽误他们一掷千金,纸醉金迷。他们不缺钱,穷的只有我们陆家和北边将士,你若有闲钱,借我点也未尝不可。”
“我?哈找我借钱?你看遍京城的官员里有比我兜里干净的吗?家里钱都夫人管着呢,要钱跟她商量去!要我说你和镇北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别再自掏腰包去救济难民补军饷,天下这么大,北边十五万将士张着嘴要吃饭,你一家之力救得过来吗?就让北边闹起来,闹到京城来,我看他们还敢不敢装聋作哑袖手旁观了。”
“你家怎么说也是将府侯门,老侯爷打下的家底这么大,你看到现在就是一个八品京官都比你兜里多俩子儿,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名震四方的镇北侯连娶媳妇儿的家底都没有,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你这衣服还是大前年老头子找人给你做的吧,袖子都快磨破了,还有你这冠......”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看什么呢,对面有什么绝色美人儿让你这么入迷?”
邓遥顺着陆怀远的目光看过去,美人儿没有,凶神恶煞的女阎王倒是有一个。
薛朝暮手里握着筷子,像是手握利刃,一下一下狠狠戳进盘中鲈鱼上,目光又冷又厉,骇得邓遥立刻收回目光。
邓遥瞪大眼睛,吞了口唾沫:“这......这这,谁惹她了?”
陆怀远畅然笑道:“不知道,许是生闷气了吧。”
邓遥狐疑瞧着他:“陆治,我瞅你不对劲儿。”
“我哪不对劲?”
“那可是你嫂嫂。”
“我没吃醉,知道是我嫂嫂。”
邓遥用胳膊肘撞他:“在我面前你少装,我纵情风月这些年,还看不透你这点小心思?”
“纵情风月?”陆怀远避重就轻,“邓夫人知道这事儿吗?”
邓遥面色微变:“你少到我府上乱说,让我夫人知道,我就去太傅那煽风点火天天拿戒尺追着你敲!”
陆怀远低下头,笑而不答。
邓遥又审一眼对面“美人儿”,某些人不再盯着人笑,“美人儿”自然也收起爪牙,恢复如初,邓遥看得赏心悦目。
“你嫂嫂模样好,放在京城贵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听说是南边来的?江南水乡的姑娘,啧,便宜陆策英了,什么福气,混成现在这样还能抱得美人归。”
邓遥话说完,想起些什么,怔怔神,闭口不再提陆策英:“不过和薛二姑娘还是没法比,你刚入朝就被扔辰阳去了,没能见着薛二姑娘,哥哥可替你看过了,那真是一等一的绝色佳人,不嫁给你,就是进宫去做贵妃都使得。你也好福气,不是,你们陆家人都什么福气?祖上烧高香了?”
陆怀远抿一口酒:“你也想要?”
“我才不要。”邓遥骄傲地仰起头,还是把话绕回来,“我有夫人就够了,别的莺莺燕燕一概不入眼。话说回来,你可别动歪心思,这十几年过去,别人不记得他陆策英,但你不知道他什么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王,你惦记他女人?”
说到此处,邓遥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四下望了一圈,坏笑着凑到陆怀远耳边:“陆策英娶亲的时候他腿已经废了吧?那这洞房......”
陆怀远轻咳几声,转头对区明道:“邓大人喝多了,送他回太傅那里醒醒酒。”
邓遥放声狂笑,笑够了才压低声音道:“好啊,妄他陆策英自诩奇才,美人在侧能看不能品,干瞪眼吧哈哈,我可不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