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笑意更深,薛朝暮面色古怪。
老夫人道:“这是怀远的长嫂,娘家在南方,素日不爱出门,夫人不认得。说起来,三姑娘叫姐姐不妥当,应当叫一声婶婶。”
陆怀远年纪虽轻,但是辈分并不低。
如今给他挑媳妇,倒是挑了一个该唤他叔叔的。
那尚书夫人脸上顿时又明亮起来,她早知道老夫人有意选她女儿做媳妇。
陆怀远探花郎出身,模样生得俊俏,太傅弟子,侯爷幼弟,又年少有为,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只可惜早年和薛家定了亲。
如今亲事没了,老夫人既然有意,她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生怕到手的贵婿给别人抢走了。
她笑逐颜开,拉着女儿凑到老夫人身前,几个人有说有笑地继续往前走。
薛朝暮和陆怀远跟得不算紧,中间隔出些距离,薛朝暮打量一眼陆怀远,脚步放慢,戏谑道:“陆大人瞧着怎么样?”
陆怀远也缓了步子,闻言头也没抬,轻声笑道:“不知道,没看。嫂嫂觉得呢?”
“人漂亮,瞧着也不跋扈,是个好相与的,就是辈分错了吧?如果我没记错,你与他父亲同辈。”薛朝暮侧目笑道,“陆大人果然卓越不凡,那尚书夫人上赶着把女儿带来给你看,你却不瞧一眼?”
“三姑娘名声贵重,不敢亵渎。”陆怀远与她对视一眼,眉梢含着笑意,“嫂嫂说呢?”
“不错,人家姑娘云容玉质,配你白瞎了。”老夫人走远,薛朝暮更少了忌惮,“陆大人前些日子还惦记着未过门的妻子,情深义重,可惜人家尚书夫人一心想把女儿嫁进陆家,也是爱女心切,不知道陆大人美人当前,那虚无缥缈的情义还能撑得了几时呢?”
陆怀远却仰头望了眼天空,天上风吹云乱,黑云压城。
他衣袍被风掀乱,步子又缓下来:“江三姑娘若执意嫁进陆家,恐怕要求陛下的恩典,我二哥承袭镇北侯爵位,婚事是要呈到御前,经陛下点头的。”
“镇北侯常年戍边,尚书夫人自然不肯让女儿去受风沙之苦,本就意不在此。”薛朝暮和他并排走,偏头笑着,“人家惦记的是你。”
“我的婚事虽不用呈报御案,也不会比二哥的好办。”陆怀远按住腰间被风卷起的玉佩,也偏过头望着薛朝暮的眼睛,“还君双明珠泪垂,陆家非良配啊,还是不要耽误三姑娘的芳华了。”
薛朝暮觉得今晚的陆怀远不太对劲。
他笑起来,那双眼睛里拨云见雾,像是藏了幽林与皓月,直勾勾地瞧着她,倒像是打定主意,从她兵荒马乱的目光掠夺出他尚未得到的真相。
不对啊,陆怀远从前拘着礼数,别说看她,连靠近她都是不敢的啊。
不然何至于雨夜之中,他宁可站在亭边淋雨,也不肯上前一步。
幽深的眸子凝视她,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男声逆风追来:“好你个陆怀远,你可让我好找啊!”
薛朝暮回首望去,那人身穿朝服,头戴玉冠,腰间也坠着一块玉。
他大步流星,几步跨上来,手里还拎着一把戒尺,一把揽过陆怀远的肩膀,用力拍几下:“躲着不见我和老头儿,砍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老头儿可还记着你呢,让我带了戒尺来,你自己挑吧,怎么打?”
薛朝暮幼时因为顽皮,也没少被家里学堂的师父打过,见到戒尺就头皮发麻,脚底生风。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那人颔首示礼:“这位小娘子是?”
“是我长嫂,你不要无礼。”陆怀远把戒尺按到他身后,颇为无奈,“我都已经在朝为官近五年了,老师能不能换一个别的罚。”
“不能!”邓遥斩钉截铁道,“就是知道你怕,才拿这个来找你。我说你胆子真肥,那树老头儿看得跟宝贝命根子一样,你竟然敢不声不响地砍了,你是没看老头子抱着树桩子那样子,你也真下得去手。”
薛朝暮听着不对劲:“什么宝贝?砍了什么?”
邓遥轻咳一声,把手撤回来,整理好仪容:“是太傅院子里的桐树,听说是太傅年少时移栽在院子里的,分外珍视,这小子竟然趁着太傅不在家,把树砍得就剩一个木墩子了,还拒不交代用在哪了。”
邓遥说着,开始有些幸灾乐祸,挥舞着戒尺,“躲是躲不掉的,上次我挨打你不是看得挺乐呵吗,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哈哈哈,你说你二十多岁一个人,怕这戒尺做什么,不就是打几下,老师消了气,这事也就翻篇了。”
陆怀远抿唇不语,瞧着那戒尺,眉峰轩起。
“邓大人。”薛朝暮开了口。
“夫人认得我?”邓遥讶然道。
薛朝暮面容绷紧,也盯着那戒尺,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太傅只有两位爱徒,大人又恣意洒脱,爽朗率性,身份并不难猜。”
“夫人聪慧!”邓遥手里戒尺又在陆怀远眼前晃了晃,似乎是故意拿他逗乐儿,“夫人是怀远长嫂,那是陆将军之妻?”
“将军?”薛朝暮反问,“大人说陆省?”
“正是。”邓遥感叹道,“夫人好魄力啊,我倒是没见过谁敢直呼策英兄大名的。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