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冷笑数声，“李娘子，你才是真人不露相，连牛角匕首都早已备下了，原来你天天带兵器进入岩洞，我们大家还都不知道呢，那三位词人可是你所杀？”
进入藏有《清明上河图》岩洞的人不允许携带任何兵器，要经过两道检查，第一道检查是搜身，第二道检查是经过磁石门，如果暗藏有金属兵器，大者如刀、剑、匕首，小者如暗器铁莲子、铁蒺藜之类，都会被强大的磁力吸出，粘到门上。
阿图什峰不可能有现成的牛角匕首，李楚楚的牛角匕首显然是从虎思斡耳朵带到峰顶的，这番心计远胜于其余人等。
李楚楚更不答话，左手一把石块朝王山的上中下三路打去，直奔其头部迎香穴、胸部璇玑穴和大腿伏兔穴，右手往外一分，牛角匕首好像会转弯似的，挑向王山的皮袄后背。
这便是她羽衣门的绝学“琵琶行”，每一式由两招组成，左手一招，右手一招，这一式的名头唤做“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皆是进攻招数。
“琵琶行”的招式，左右手相互呼应，时而左手防守，右手进攻，时而左手进攻，右手防守，亦可左右手同攻同守，即便对手熟知其所有的招式，也极难抵挡，因不知道对方出招的攻守之道。
牛角匕首和充做暗器的石块，已成前后夹攻之势。
王山不躲不避，双掌一错，掌缘相交，摆出个四象八卦掎角，掌心顿时生出一股凌厉的劲风，竟然将对面李楚楚的数缕秀发吹得如风摆细柳，迎面飞来石块的势头被劲风阻挡，力道消减，准头稍偏，打在王山的皮袄下摆，掉落在地。
在王山双掌发力的同时，他把身体扭曲成麻花状，似乎背部和臂膀换了个位置，牛角匕首弯过来一挑，眼见着要在他后背划上一道大口子，却不知怎地刺在臂膀上，将皮袄戳了一个对穿窟窿。
中原武林何时出了王山这号人物？也看不出他的师承门派，以羽衣门的势力，掌门人竟然一无所知。
李楚楚不及细想，右手一招“曲终收拨当心划”匕首直刺王山胸前大穴膻中穴，左手虚抓，凝招不发，蓄势待攻。
王山急于脱身，反守为攻，右脚挑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左手接住，顺势指向李楚楚的右臂天泉穴，一旦击中，对方手臂轻则酸麻难当，重则经脉阻滞，兵器脱手。
这是一招极普通的所谓“镖局子”判官笔笔法“一骑红尘”，但王山使将出来，隐隐有雷霆万钧之势。
若说是羽衣门只会以《琵琶行》这类花哨繁复诗词作为其武功的载体，那是自己武道品低、见识浅薄。
李楚楚伸指在牛角匕首的背部一弹，一声清啸，竟似有一道接一道的流光溢彩淌过淡黄色的角质匕首，不断地从匕首柄涌向匕首尖，匕首尖发出“嗤嗤”之声，李楚楚正催动全身内力，注入匕首。
这套武功脱胎于王维五言绝句《竹里馆》，不以眼花缭乱的招数取胜，而是简约到极致，口诀只一个字“独”。
习练者内心空明，忘却天地人神和周遭万物，心里便只自己一人，谓之“人独”。
全身内力集中于手掌劳宫穴，倾注于匕首，谓之“力独”。
匕首直指目标，毫无迟滞，绝不犹豫，更无旁骛，谓之“道独”。
此“三独”齐聚，焉能失手？
李楚楚深得《竹里馆》真谛，并不拘泥于招数的前后顺序和方位角度。
一招“弹琴复长啸”使毕，自行简化，略去第三招“深林人不知”，这本是一个诱敌深入的虚招，并非杀着。
她右臂圈转，直接使第四招“明月来相照”，匕首再一次刺向王山，其散发出的内力气场似月光一般笼罩着王山的全身。
从王山的眼里看出来，就像是一圈一圈的光芒涌向他，中间一个耀眼的光点闪烁吞吐，越逼越近。
别说他此时手无寸铁，即便是宝刀利剑在手，只要他敢刺入光圈，必定被那旋转的力道搅得寸寸断裂。
他只得向后一跃，避其锋芒。
那光晕如影随形，步步紧逼，三次跳跃之后，他已背抵一株参天雪松，退无可退。
王山足底一抬，蹬在雪松树干上，此乃轻功“身登青云梯”中的第五式“对此欲倒东南倾”，他意欲登上雪松之巅逃之夭夭。
“哧拉哧拉”帛裂声响，王山的羊皮袄被牛角匕首从下至上挑成好几块，皮袄的前襟和后襟坠落在地，只剩下两只袖子还套在他的胳膊上。
“啪”，一个卷轴也掉落雪地。
几乎同时，李楚楚左手一挥，一条绫罗腰带直直飞出，将卷轴卷起，一瞬间就被她收入囊中。
她甫一得手，不假思索，拔腿便朝峰顶海东青吊篮起降处东风崖飞奔而去。
难道李楚楚还以为契丹人会请她进入吊篮、恭送她下山？
王山的前胸和后背有几条深约三四分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滴到雪地上，白雪红血分外刺眼，若伤口再深入半寸，他便被开膛破肚了，也不知道是李楚楚功力稍欠火候还是手下留情。
他望着李楚楚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峰顶气候严寒，呼气成冰，鲜血很快就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