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沿长江逆流而上,便可至号称酒城的泸州,张献忠在四川运动战的时候,曾派属下刘进忠攻打泸州,在此饱掠一番。
如今的泸州城依旧显得有些残破,城内城外被大火烧成废墟的房屋都没来得及清理,但军帐旗帜却多了无数,一队队穿着杂号衣装的团练乡勇和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卒穿街走巷。
一身鱼鳞甲的曾英立在泸州城头,满脸忧虑的看向重庆方向,身旁则是穿着一身布面甲的川南团练副使杨展:“邹团练使和王副将他们收到你的求援信,便派我领六千官军和五千团练兵北上支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赶到江津。”
“你们来的很及时了,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泸州知州既不放粮又不开门,待在这城下野地里,最多两天我辛苦收拢起来的部属就会不战自溃!”曾英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些埋冤,他在江津收拢了七千余明军残兵,退至泸州后却被拦在门外,军中差点就断了粮。
“如今重庆府又是流寇又是武乡贼的,鲁知州小心一些也可以理解……”杨展安抚了几句,犹豫了一阵,问道:“说起来,你孤身一人到江津,手里只有城内千余民壮和千余逃至江津的溃卒,那般困难的情况面对近在咫尺的流寇大军都挺过来了,怎么武乡贼一到,你却一战未打就撤兵来了泸州?”
“因为我能赢流寇,却赢不了武乡贼!加上你们这支援军也赢不了!”曾英长叹一声:“一支军队战力如何,单从军容就能看出来,我自小随父亲从福建来四川,是在军营之中养大的,武乡贼那般严整、肃然、令行禁止的军队,我从未见过,连秦老夫人的白杆兵也远远不如!”
曾英顿了顿,苦笑着揉了揉脸:“若只是军容也就罢了,武乡贼往江津一路上,遇到村寨都帮百姓挑水砍柴,村里的百姓害怕兵灾都躲进了山里,待武乡贼大军过后再下山回村,却发现没来得及带走的粮食鸡鸭都秋毫未动,水缸都装满了水,院里还堆了木柴,房屋破损的还帮忙修补了,借用了房屋灶台的都写了条子、放了银钱,连粪坑都帮忙掏了…….秋毫无犯,如是而已。”
杨展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此事……闻所未闻,武乡贼一贯善于蛊惑民心,想来此事当是武乡贼放出来蛊惑人心的谣言。”
曾英却摇摇头:“我在领军西进泸州之时,曾扮作民人、领了三两个亲随亲自去武乡贼经过的村寨查看,当地村民都是如此说,还有青壮少年成群结队去追武乡贼的大军想要投军,沿路的村寨都在自发的收集粮草布鞋,说是要给武乡贼送去吃用……再看看我们,到了自家城下,甚至不敢放咱们入城就食!”
“武乡贼又没有神仙,堵不住悠悠众口,百姓众口一词,如此踊跃,证明武乡贼确实是做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事。”
曾英又长长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杨展:“副使,咱们明军是个什么鸟样,你应该清楚,献部流寇是个什么鸟样,你也经历过,这样一支闻所未闻的军队……..怎么去赢?”
杨展沉默了一阵,左右看了看,凑到曾英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曾守备,我悄悄与你说个消息,王副将和邹团练使,还有川南的几个知府在私下商议,准备投诚武乡贼……..大熙!”
曾英一愣,赶忙问道:“这消息确实吗?王副将和邹团练使都是散尽家财为国御寇的忠勇之人,怎会突然要投诚武乡贼?”
“其实也不是突然,川南官绅兵将里一直就有投诚武乡贼的声音……”杨展摇摇头,解释道:“主要还是因为张贼攻陷成都立国之事,当初武乡……大…….啧,武乡军立国,朝廷还能出动二十万大军围剿,如今张贼立国,朝廷发了道催剿的圣旨,然后什么动作都没了,这大明啊,已经是无能为力、无力回天了。”
曾英皱了皱眉,却也没法否认,只能静静的听着杨展继续说下去:“朝廷管不了咱们,咱们要保命保家眷,就只能在那大东佛国和大熙中选一个了,曾守备,让你选,难道会去成都当和尚不成?”
“张贼在成都蛊惑民心,伪称弥勒佛转世,与闻香邪教勾结,掠取民财、惑乱人心,把一座天府锦城搞得乌烟瘴气!”曾英说道张献忠就来气:“孔圣言‘敬鬼神而远之’,张贼以鬼神之事惑乱百姓,就该一刀剁了,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大神通。”
“正是如此!”杨展点点头,朝湖广方向一指:“邹团练使说,武乡军虽然是贼寇出身,做事也有不少出格的地方,遵的也是些歪理,但好歹还是遵从于孔孟之道的,而且武乡军也不像献贼流寇那般嗜杀,这四川的恶都让蜀藩给做了,咱们里头也没什么十恶不赦、民怨沸腾的家伙,两相比较,还是投诚武乡军更好。”
曾英心中激烈的斗争着,良久才问道:“这么说,川南的官绅兵将,是已经达成一致了?”
“那倒是没有,有不少人也不愿意投诚武乡军……”杨展摇了摇头:“大多是川南的一些土司,还有一些田地较多的官绅,他们正在往四川行都司的阿露山和嘉定州的峨眉山等地运粮造堡,若武乡军大举侵攻川南,他们就退入山里继续抵抗。”
“听闻武乡军入川之前,在湖广西南大举清剿山匪苗蛮,十余万匪苗,被他们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