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点起一盏盏烛灯,照得灯火通明,周王朱恭枵坐在上首,他也是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匪谍一事牵涉到周藩宗室,他身为周王自然要参与审问,杨嗣昌和谢三宾陪坐在左右,三人都是面色凝重。
不一会儿,几名膀大腰圆的兵卒押着三个人走上堂来,往他们膝盖窝里打上一棍,逼着他们坐下,杨嗣昌朝朱恭枵行了一礼,见朱恭枵点点头,这才朗声问道:“尔等不做良民,反倒助匪为谍,岂不是.....”
“呸!”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嚷嚷了起来,冲着周王怒骂道:“周王恶鬼!爷爷就是要帮义军菩萨杀了你这恶鬼,今日运气不好被你们拿了,下了黄泉爷爷等着你!”
朱恭枵有些疑惑,仔细端详了那人一阵,更为疑惑,问道:“本王不认得你,你与本王有何仇怨?”
“爷爷跟你是公仇,没有私怨!”那汉子又嚷嚷了起来:“你这鸟厮恶鬼,纵容官绅侵吞田土、压迫良善、放贷害民不说,你还要抢处女炼丹,喜儿就是给你这恶鬼逼得家破人亡了!”
杨嗣昌和谢三宾听得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朱恭枵,却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如血,双目之中又羞又怒,身子都微微发着抖,赶忙问道:“殿下,这炼丹是怎么回事?喜儿是何人?”
“是武乡贼编的戏,之前武乡贼围开封时在各个村寨里唱过!”朱恭枵强压着怒火,身子抖得更为严重:“那戏中对本王多有污蔑之词,不少乡野愚民受其蛊惑,把戏文当了真。”
“呸!你这鸟厮敢做不敢当!”那汉子又嚷嚷了起来:“此事人人皆知,义军菩萨重信守诺,岂会妄言污蔑于你,你若是没做过这等腌臜事,咱们老百姓又怎会因一个戏文就深信不疑?”
朱恭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言语来,他确实信奉黄老之教,也会炼丹服丹,虽然没搞过什么强抢民女炼丹的恶事,但指不定手下那些家奴宗室会借着他的名头去胡搞瞎搞,武乡贼把此事栽在他的头上,也不算是无的放矢。
杨嗣昌眉间一皱,只感觉一股浓浓的不安感从心底升起,不自觉地有些恼怒,挥了挥手:“胡闹!把戏文当了真,怕是有癔症的疯子,来人,拖下去掌嘴!”
几名兵卒将那喧闹不止的汉子拖了下去,杨嗣昌喘了口气,又看向另一人,那人见杨嗣昌看来,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在下乃是开封府人士,在下读过两年私塾,有个童生的身份,承父业,经营着一家果脯店面。”
杨嗣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个读过书的,当知忠君报国,为何要反乱朝廷、助武乡贼成事?”
那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活不下去,不得不反,在下那店面生意原本还就不温不火,这段时间百姓们赋税沉重,也没什么余钱来光顾,加之今年朝廷加征商税,店面要交钱、进货要交钱、铺位要交钱,干什么都要交一层税,不管生意好坏,都要交税,在下如何能得活?那店面只能关门了。”
“在下无以为生,好在读过些书,写得一手还过得去的字,便去观文巷卖字画为生,结果连卖字画也得交税,铺子也被衙役砸了,实在是没有活路了......”那人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听说武乡义军治下轻徭薄赋,像我们这种小商贾,三年之内都免交商税,在下熟识的朋友不少也因为这商税而破了产,甚至有人饿死或自尽。”
“在下就一直在想,若是武乡义军能够统治开封,在下那祖传的店面是不是能保住?在下的朋友们是不是能安居乐业?想着想着,所以就干脆帮他们一把。”
朱恭枵和谢三宾都看向杨嗣昌,杨嗣昌默然无语,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憋出一句气话来:“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朱恭枵摇了摇头,看向最后一人:“你呢?身为大明宗室,朱家子孙,武乡贼火焚祖陵,你不同仇敌忾也就算了,怎的还反助逆贼,九泉之下,有脸见列祖列宗吗?”
那宗室苦笑一声,朝朱恭枵说道:“周王殿下,你生来高贵,不是亲王也是郡王,一生吃喝不愁,周藩天下豪富、人尽皆知,你为国出银饷劳军,一出手便是几十万两白银,人人都夸赞你豪义!”
那宗室顿了顿,语气中忽然增添了不少仇怨:“你眼里全是朝廷、全是大明、全是上面那些龙虎鲲鹏,可曾低头看过咱们这些虫鼠蚁蛇一般的底层宗室?你可曾知道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崇祯元年,周藩饿死老幼妇孺七人,崇祯二年,四人,崇祯三年,六人,崇祯四年,十一人,崇祯五年,九人......”那宗室语气无比冷酷,面上嘲讽之色更浓:“都是大明宗室、都是朱家子孙,为何有人豪富无比、有人却要活活饿死?周王殿下,你告诉我,为何啊?”
朱恭枵默然无语,那宗室哂笑一声,继续说道:“大熙军围城之后,城外贫苦的宗室都发了粮种农具,帮咱们开田耕种,不懂耕种的,还会有工作队手把手的教,虽然耕种也幸苦,但好歹也能自食其力,不至于冻饿而死,咱们这些蛇虫,才算过了一阵好日子。”
“周王殿下,你说,在大明治下,咱们要忍饥挨饿、在大熙治下,咱们却能填饱肚子,这天下受苦挨饿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