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的大雪织成了一道白色的帷帐,帷帐之后隐隐约约跳动着无数鲜红的火焰,战马嘶鸣、战鼓号角之声清晰可闻,如同一把利剑,一次次砍在熊文灿的心中。
熊文灿立在山顶,透过纷飞的大雪观察着逐渐逼近的一条细细红线,就在昨日,他刚刚攻破了农民军防守的枣阳,因为大雪的缘故准备领军在枣阳休整一时再南下,忽然却接到了探马报告的大熙军主力出现在枣阳南方的消息。
熊文灿初时还不敢相信,大熙军的主力还在攻打长沙城,怎会突然出现在枣阳南方?熊文灿认定这必然是大熙军的游击队的虚张声势之法,伪做大军主力以迷惑明军,只派了一千余骑兵前去驱赶。
然后那些骑兵就狼狈逃了回来,屁股后面还跟着大熙军的骑兵和农民军的骑兵,不久之后,连步卒都遥遥在望。
至此,熊文灿哪怕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得不信了,慌忙拉着军队准备接战,但他手下的兵卒刚刚经过轮番大战,好不容易入了枣阳,正是急需休整的时候,身心疲乏、战心松懈,加之不少人也以为大熙军主力还在长沙,如今大熙军突然袭来,让他们惊若天神,军心大骇,还没交战熊文灿手下的陕西营兵便乱成一团、成片成片的逃跑。
熊文灿自知不敌,只能一面派快马去通知孙传庭和卢象升,一面领兵逃出枣阳,但枣阳南面是大熙军主力,西面和东面也被飞速穿插的大熙军和农民军骑兵隔断,熊文灿知道手下这帮军心大乱的兵将连夺路而逃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能往北而走,在大熙军骑兵追上之前一头钻入枣阳北面的唐梓山之中,试图依托唐梓山布防整顿兵马、恢复士气。
只是大熙军没有给他们慢慢恢复士气的机会,大军紧随着他们来到唐梓山,将熊文灿所部包围起来。
身旁传来踩在雪地里的沙沙声,熊文灿扭头瞥了一眼,却是监军太监刘元斌走来,看着满面愁容的熊文灿,刘元斌幽幽叹了口气:“熊巡抚,咱家四下看了看,四面都是武乡贼和流寇的兵马,他们在挖掘深壕、竖起土墙围山,被咱们抛弃在枣阳城的红夷大炮也被他们拉来了,若是再不驱动大军突围,咱们就要困死在这唐梓山了。”
熊文灿沉默了一阵,苦笑道:“监军,你也知道军中的情况,这般士气,如何能突围?纵兵下山就是送死,此事人人皆知,本院......驱动不了手下的丘八的。”
刘元斌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难道咱们就坐困于孤山之中?这山上无粮无水,连御寒的地方都少,困在这唐梓山中,迟早冻饿而死!”
唐梓山是座平地而起的孤山,山顶有寺宇可以住人、有树木可以生火,唐梓山周围有水库、有河流,水源充足,但统统都在山脚下,而大熙军明显是不会让明军安然下山取水的,熊文灿在唐梓山布防之时原本留下一支秦兵守着山下水源,结果与大熙军的先头部队交战还没半炷香的时间便溃退上山,水源地也就落进了大熙军手里。
熊文灿所部在武乡之战时被武乡义军残部打穿崩溃,本就有心理阴影,如今手下战力最强的秦兵都是这鬼样子,其他部伍熊文灿也就压根指望不上了。
明军四万余人堆在唐梓山上,用水不可能都靠积雪,树木柴火也用不了多久,粮食在枣阳丢了个干净,辎重也差不多都丢在了枣阳,大多数兵卒只能宿在雪地中挨饿受冻,过了一夜便冻死无数,熊文灿就如当年困守街亭的马谡一般陷入绝境之中。
刘元斌皱起眉头,许久没有说话,熊文灿惨笑一声,摇了摇头:“监军,不瞒你说,吾熊太蒙领兵作战不如孙伯雅、募兵治军不如卢建斗,不过是个中人之资而已,如今这般情势,吾已是束手无措,战也不能战、降也不愿降,只能坐困于这孤山之中了。”
刘元斌颓然的点点头,看向远处的红线,苦笑着问道:“熊巡抚,你说武乡贼真的是攻破长沙之后才转兵枣阳的吗?”
“监军,你也受到了湖广巡抚王梦尹的劝降信,之前武乡贼喊话之时,那些湖广的官将一个个都把名讳官职喊出来了,武乡贼还放任咱们去查看核验,此事做不得假!”熊文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谁能想到武乡贼竟然有这般神速?拖着辎重物资,跑得比咱们汇报军情的塘马还要快。”
“一支强军,或许本就该如此神速,己巳之变时,东虏自沈阳至蓟州破关,也不过用了二十二天而已.....”刘元斌看向京师方向,满眼都是绝望:“皇爷啊......这大明,要亡了啊!”
“熊文灿,还没开战就破胆了?”吴成策马绕着唐梓山踱着,大熙军挖掘的围山壕沟即将成型,而山上的明军仿佛死绝了一般,连一点骚扰都没有。
“熊文灿怕是一心想守着这座孤山,等着孙传庭他们来救!”贺锦跟在吴成身后,哈哈笑着:“若是孙传庭他们过来也好,咱们正好围点打援。”
“我从一开始制定的计划就只在枣阳地区围歼熊文灿部,就是因为我知道孙传庭和卢象升没有那么傻!”吴成摇了摇头:“依我看,他们会直接抛弃熊文灿北逃,去与南阳的陈奇瑜所部汇合,绝不会来枣阳送死的。”
“熊文灿手里看似有四万人马,但实际上能战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