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水城城郊八里外,有一座广福寺,原本只是一座小寺,有僧人三四十余人,香火也不怎么旺盛,王嘉胤率流寇围攻沁水之时,这座寺庙里的僧人跑了个干净,被流寇占了当居所,逃的时候放了一把火,将大殿都给烧塌了。
曹文诏兵败后,武乡义军攻破窦庄,占领了沁水县城和周边村寨,之前那个在沁州城下被公审后释放的士绅大难不死更为笃信神佛,听族中一名参加了武乡义军、参与攻打沁水的后生说起这佛庙,便亲自来沁水查看,见佛祖居堂如此残破不堪,如何能忍?于是出钱进行修缮,还请了个大和尚和几个小沙弥做了场法事,后来又募了些僧众,算是恢复了一些以前的香火。
“但这段时间以来,这座广福寺的香火却特别的旺盛!”王中成披着一身软甲,拎着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着:“说是来了一位得道高僧,替人算卦解命,听说此人道行极高,说谁能发横财就能发横财,说谁有血光之灾,过几天那些人要么落水要么失火,总之各种意外死了。”
八夫人捏着香朝殿中的佛祖金身像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之中,回头看去,几名膀大腰圆的义军战士扶着刀立在殿中,庙里的和尚和沙弥在殿中跪了一排,庙外不少香客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沁水城借来的辅兵将整座寺庙团团包围。
“如此得道高人,难怪武将军那未过门的妻子会来拜会拜会了。”八夫人冷冷一笑,他们顺着武绍提供的线索,赶来沁水询问他那未婚妻,武乡义军的官将娶妻和亲属投奔都需要向上报告,武乡义军会安排专人进行审查,背景资料、籍贯样貌什么的都要存档,武绍作为武乡义军的高层之一更为严格,他的报告能通过,证明那寡妇的身份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那寡妇之所以鼓动武绍来当这替死鬼,就是因为听信了这广福寺里“得道高僧”的话,她听闻广福寺里有一位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高僧,便兴冲冲跑来询问姻缘,见了那“高僧”的面还没说话,人家已经将她生辰八字等私密事报了出来,惊得她一愣一愣的,自然对那“高僧”深信不疑。
于是那“高僧”便假装算命,声称若武绍随军前往河南,必有血光之灾、死无葬身之地,而她连丧两夫,便成了克夫之命,以后即便再嫁夫君也会相继枉死,她一辈子只能孑然一身。
那寡妇被吓懵了,糊里糊涂的被“高僧”蛊惑,按照“高僧”教的方法鼓动武绍纠集军眷军官闹事,以为这样武乡义军就不会让他前往河南,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不用问,那发横财的,都是锦衣卫悄悄送的银子,那几个横死的,也都是锦衣卫下的手!”王中成也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蓄谋已久,就是为了通过那寡妇把武将军推到台前去闹事。”
“武将军以为只是小闹一场,没想到他们还散播谣言鼓动百姓,若不是吴帅提前回了沁州、百姓对咱们又信任有加,恐怕会闹出一场乱子来!”八夫人盯着殿中的佛像看着,摇了摇头:“到时候,武将军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只可惜那鸟秃驴应当是得了沁州城的消息,知道百姓们没闹起来,当即脚底抹油就跑了!”王中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瑟瑟发抖跪着的大和尚:“这贼秃驴当和尚当得胡子都白了,还是六根不净,竟然帮着那厮伪造度牒、欺瞒咱们巡检的衙役,真该下拔舌地狱里好好受刑一番!”
“这里断了线,先下海捕文书缉拿吧,那秃驴顶着个光头,总有露底的一天!”八夫人挥了挥手,军情处的战士们将这些和尚沙弥都押出殿外:“还有沁水的驻军中也要进行盘查,那些锦衣卫不可能单单把希望放在百姓生乱之上。”
“依余估计,若沁州百姓生乱,吴帅不可能不让军情处插手调查,武将军作为‘始作俑者’,也会暂时留在沁州等咱们询问情况,那些锦衣卫定然会在沁水驻军中造谣我们羁押了武将军,沁水驻军不少是当年沁源民壮改编而来,大多是武将军的老部下,被他们蛊惑鼓动,恐有暴乱哗变的风险,引得武乡义军内斗,才是他们真实的目的。”
王中成摇了摇头,当即否定道:“内斗倒是不可能,武乡义军各部都设有教导,教导都是由教导总队直接委派的,军官无权干涉,有这些教导在,即便军中会有不满和不理解,战士们也不会走上骨肉相残这一步,哪怕真有军将有反心,他也没法鼓动战士们一起哗变,光杆一个,成不了事!”
八夫人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王中成被她盯得垂下头去,过了一会儿,猛然又抬起头来,一拍额头:“对啊!咱们日夜跟教导们接触,知道他们的作用和力量,但那些新来的锦衣卫如何能知晓?教导官古来未有,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新设的军职而已,他们心中,怕是还把咱们当成官军那样的旧军队呢!”
“所以他们会在部队里下苦功夫,收买将官、鼓动哗变!”八夫人见王中成反应了过来,微微一笑:“这庙里的‘得道高僧’蛊惑了武将军就完成了任务,自然能干干脆脆的跑了,军中千辛万苦安插进去的人员,什么浪花都没掀起来,如何会跑?从沁水驻军开始查起,没准能捉一条大鱼出来。”
“也得赶在春播完成之前,时间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