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河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在雪地里狂奔,平日里服侍他穿衣整理的奴仆在第一声爆炸响起时就跑了个干净,张道河在睡梦中被爆炸惊醒,顿时心神大乱,慌慌张张的从睡房中逃了出来。
泰明河领着几名家奴冲进后院,正见张道河这狼狈模样,赶忙推了把身边的家奴:“快,快去找鞋子衣物,还有马匹来!”
张道河喘了口气,抬头见泰明河也是一副狼狈模样,明显也是梦中惊醒,急匆匆问道:“城内怎么回事?怎么会接连爆炸?为何会铳声大作?武乡贼入城了?沁州城高墙厚,守军也不少,怎会忽然被武乡贼破城?”
“必然是有贼子混在城中打开了城门!”泰明和回了一句,拉着张道河就跑:“二爷,城门失守,没了城墙依托,城内的官军士气低落、人心惶惶,根本没法作战,沁州必然失守,咱们得赶快趁乱自西门离城,否则武乡贼将西门也围死,咱们都得交代在这!”
张道河慌乱的点点头,穿上家奴找来的鞋子、胡乱套上衣物,和泰明和一起跑到宅院大门外,有家奴已经准备了快马在此,张道河正要翻身上马,一匹快马忽然奔来,马上骑手正是张家的团练乡勇。
“二爷!张总管让您立刻离城!”马上骑手连马都来不及下,在马上急匆匆说道:“有民壮与武乡贼勾结,打开了东门城门,武乡贼大军涌入,城内刁民趁机暴动,正往这边杀来,张总管会为二爷挡上一阵,请二爷速速离开!”
话音刚落,“杀官兵!报血仇!”的喊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张道河惊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慌忙爬上马背,朝着西门逃去。
“有人朝咱们这来,无论是谁,统统杀了!”张三怒吼下令,手下的团练乡勇砸开四周的房屋,搬来门板、桌椅、衣柜等物,在一处制高点布置路障,拦住了几条街道的去路。
张三眉间紧皱,他带来的团练乡勇有四千多人,加上之前来协助守城的张家团练,总计五千多人,这些团练乡勇建制保持较为完整,武乡之战大多时候都是在守城,士气也相对较高,至少比已经士气掉到谷底的营兵能战。
事发突然、城内的平民百姓又趁机暴动,人海将街道都堵死了,不少团练乡勇被分割在各处,张三手下只剩下两千来人,筑街垒据守。
张三也没法不守,张家二爷还在城里呢!就算团练乡勇全军覆没,自己当年也是跟着老爷在辽东打过东虏的,只要逃回沁水,老夫人还是得用他练兵,可若是张道河死在沁州城里,老夫人那般爱护子女,说不定就会迁怒于他,取了他的脑袋。
所以张三只能在城内构筑防线准备巷战,一支成建制的守军,会把武乡贼和暴动百姓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张道河才能趁乱逃出城去。
一匹快马奔来,马上骑手急慌慌的喊着:“总管!虎参将领着家丁精锐护着宋巡抚逃出城去了,城内的官军已经彻底乱了,不少卫所兵和民壮混在暴民之中暴动,听说庞千户都被乱民殴死了,城内士绅官吏都在往西门逃,只有侯知州还在州衙收拢兵卒准备据守。”
“知道了!”张三苦笑一声,沁洲城沦陷已成定局,侯知州失陷城池,只能一死以保家眷不被朝廷追究,而宋统殷到底还是没有殉城的勇气,抛下沁洲城和城内的官绅兵将狼狈而逃了。
可他逃了又有什么用呢?刚刚向朝廷报告收复武乡,奏疏还都没到京师,便连着丢了武乡和沁州,宋统殷哪怕能保住自己的脑袋,丢官去职也是免不了的了。
又有一批快马奔来,骑手慌乱的汇报着:“总管,有大股暴民朝咱们这里来了,人数太多,小的不敢靠近。”
张三点点头,暴民向他们这里杀来并不奇怪,这片区域聚居的都是沁州的达官显贵、官绅豪商,那些暴动的百姓、卫所兵和民壮,平日里受尽这些人的欺压剥削,无论是出于报复的目的,还是想要抢掠财物,这片区域都是他们的首要选择。
所以张三才会在此筑垒据守,他现在只求张道河能尽快逃出城去,张道河安全了,自己也能想办法逃跑了。
嘈杂的喊声越来越近,脚步声震动得大地都在微微颤动,不时传来几声三眼铳的铳声,街巷拐角处转来几名鲜血淋漓的营兵,朝着团练乡勇的阵地抱头鼠窜。
不一会儿,黑压压的人海从街道中涌了出来,当头一名卫所小旗,骑在马上瞧见团练乡勇的阵地,愣了一下,挥着手中的三眼铳,高喊道:“弟兄们,有贼人拦在前头!杀过去,为何总旗报仇啊!”
暴动的卫所兵和百姓狂呼着涌了上来,混在暴民中的卫所兵凌乱的用三眼铳和弓箭射击着,但他们距离太远,铳弹和箭矢打在街垒上,发出一阵阵“笃笃”的响声,街垒后的团练乡勇却毫发无损。
“再放近些......开火!”张三怒吼下令,架在街垒上的三门虎蹲炮率先开火,随后铳手也一齐扣动扳机,暴风一般的铅弹炮子席卷了整条街道,无数百姓和卫军民壮如割麦子一般倒下,鲜血瞬间将街道染红。
那名领军的小旗官也被铳弹扫倒,人马倒在人海中瞬间没了身影,团练乡勇铳炮不停,血勇和仇恨到底对抗不了钢铁的威力,这些毫无纪律、毫无战法涌来的百姓和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