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水西岸忽然升起了一束束浓浓的黑烟,大火将有些昏沉的天际照得发白,噼里啪啦的木材燃烧声连吴成所在的位置都能听得清楚。
军号连绵响起,西岸的官军在岸边列成严密的阵势,连推车的民壮都被赶到阵前,官军的炮兵将一门门火炮推了出来,虎大威亲自来到河岸边,策马掠过一个个军阵,官军欢呼声震天动地。
“虎大威在烧粮,他要拼命了!”岳拱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虎大威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到底还是让他反应过来了,只可惜了那些粮草,这雪啊雨啊下个不停,今年春耕怕是只能赶上个尾巴,收获不了什么,有这些粮草,也能缓一缓。”
“拿下沁州的大仓,咱们就能节省着度过这场雪灾了!”吴成一面指导身边的军官调整防御,一面回道:“要拿下沁州城,就得击败宋统殷,要击败宋统殷,就得歼灭虎大威,绵老叔和黄叔正在包抄而来,咱们得把虎大威拦死在这涅水河畔。”
“我知道,官军要拼命,咱们也得拼命,就钉死在这涅水东岸,死战不退!”岳拱抽出弓囊里的强弓,翻身上马:“我亲自去前线指挥,吴家的,你就待在这别乱跑,千万注意自己安全!”
号角声此起彼伏,虎大威冷冷看着一片寂静的东岸阵地,手中马刀高高举向空中,仿佛要刺破遮天的乌云一般,用尽浑身气力怒吼道:“今日,背水一战、非生即死!本将亲自领尔等冲阵,尔等当人人争先、个个奋勇!若有怯战而退者,必死于刀兵之下!”
全军一阵虎吼,虎大威深吸口气,见炮队已经和东岸的武乡贼炮台交上了火,马刀一挥,大吼道:“全军!进攻!”
喊杀声顷刻间响彻天地,官军蜂拥着朝东岸的防御阵地杀来,小石桥上密密麻麻都是粮车改造的盾车,那些护粮的卫所兵和民壮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推着盾车如一堵木墙一般坚定不移的推进着。
暴风骤雨一般的铅弹将盾车上的大盾打得木屑横飞,无数火箭裹着雪花遮天蔽日的往来飞射,不断有尸体和伤员落进涅水之中,浮浮沉沉,很快铺满了整个河面。
震天雷和万人敌雨点一般砸进官军的盾车阵中,不时有官军士卒残缺的躯体被爆炸的冲击波高高掀起,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重重摔在桥面和涅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有些被万人敌喷发的火焰沾染上的官军兵卒,惨叫着带着满身的火焰跳下桥去,转瞬间便被水淹没、不见踪影。
但那些官军依旧发疯似的往上涌,卫所兵和民壮身后是营兵,营兵身后是骑兵,骑兵身后是家丁精锐,一层层的看守,见到跑得慢的、怯战逃跑的,无论官将都砍了脑袋,那押粮的潞安千户也被砍了头,高高挂在虎大威的旗帜上,警告着所有军卒此战有进无退。
官军顶着炮火铳弹冲到壕沟前,那些卫所兵将盾车直接推入壕沟填埋,或者将身上背着的土包扔入壕沟,再砍倒壕沟上架设的木棚铺在上面,将壕沟填出一条条平坦的通道。
紧接着,后续的营兵也冲了上来,将携带的炸药堆在土墙下,或者干脆抛上拉索,将土墙拉塌炸垮,打开一个个缺口。
“准备搏战!准备搏战!”岳拱立在方阵最后高声下令,“准备搏战”的齐声高呼顿时响彻东岸,长矛手放平长矛,火铳手点燃火绳,火器兵安置好火器,义军严阵以待,只等敌人从缺口涌入。
但他们等来的不是官军的兵卒,而是奔腾的马群,官军将拖车的驮马和骡子统统蒙住双眼,在它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刀,驱赶着它们涌向义军的军阵,成千上万的蹄子踏在地上,引起一波波小小的地震,惊人的气势令人心惊胆战,东岸的官军兵卒纷纷慌忙躲避,义军却不可能就这么让开道路,只能硬抗。
“稳住阵形!”岳拱嘶吼得有些破音,那些驮马被蒙住马眼,根本不知前方的危险,加之屁股上的伤口吃痛,一个个都用着最快的速度狂奔着,马群如同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一般撞入义军方阵中,长矛断裂的清脆声响清晰可闻,严密的长矛阵仿佛被横切了一刀,一排排的战士被冲翻踏倒。
与此同时,混在马群中的官军骑兵也露出了身形,他们之前一直俯在马侧,借着马群的掩护拉近了与义军军阵的距离,随着一声呼哨、这些骑兵猛然直起身子,在马上弯弓搭箭,一连射出四五轮箭矢,正忙于应付马群的义军长矛手和铳手反应不及,被乱箭射翻一片,如墙一般的军阵顿时出现好几个缺口,后续的官军步卒趁机杀了过来。
“刀盾手上前补位,砍马腿!长矛手后撤组阵,火器兵阻截后续冲阵的官军!”岳拱怒喝下令,从箭囊里摸出一根羽箭,搭在手中强弓上,远远瞄准一名官军骑兵哨官:“来,吃我一箭!”
那名哨官还在怒吼着指挥骑兵骑射,忽听得耳边风声大作,顿时心里一紧,慌忙闪避,但已经太迟了,一发羽箭扎进他的喉咙,带着血珠从他后脑穿出,那哨官身子一晃,坠下马去。
岳拱早已不再理会他,又瞄向了另一名营军步卒备御,一箭射出,那名冲杀在前的备御眼看着就要和一名义军刀盾手撞上,却不防一发羽箭如流星般射来,扎进他的肩头,那备御身子一晃,动作停滞,被迎上来的义军刀盾手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