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的官军再一次撤了下来,五千人,伤亡过半,大多数伤员被铅弹和火箭射中,火药和铅毒带来的感染在这个时代基本无解,加上天寒地冻,这些伤员大多数活不过今天。
天上又飘起了冻雨,劈里啪啦的敲打在虎大威的脸上,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在马上直着身子紧皱双眉看着东岸的武乡义军阵地,官军的炮队也随着进攻的军阵撤了下来,武乡义军的炮队也停了炮,寒风又吹散了萦绕在小石桥上和涅水两岸的白雾,虎大威能清晰的看见武乡义军的战士正在打扫战场。
除了收缴战场上遗落的盔甲武器、救护自家伤兵,那些武乡贼还将官军将士的尸体和伤员都找了出来,伤员都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派人抬到小石桥中段,之后再由官军派人抬回去。
虎大威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武乡贼这段时间都是如此,每次袭击之后都会送还尸首和伤员,伤员都经过简单的处理,哪怕眼看着要死了的,也给予了简单的包扎。
虎大威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武乡贼这是在滥好心,一个伤员就需要分出人手去照顾,又不能上阵杀敌,成了空耗钱粮的累赘,偏偏还不能放任他们不管或干脆让他们活活饿死,否则看在底下的军将兵卒眼中,连作为敌人的贼寇都在尽量救护官军的兄弟,自家的将帅却视他们为无物、放任他们饿死伤死,他们会如何作想?军心立马就会散尽了。
那些伤员的惨叫呻吟和阵亡将士的尸体,也会时时刻刻提醒官军将士们所处的窘境,不断消磨他们的士气、折磨着他们的精神。
这是一招攻心的毒计,攻的是官军底层军将士卒的战心士气,虎大威对此一清二楚,但他却毫无办法。
身旁传来一声轻咳,一名将领凑上前来问道:“参将大人,冯游击无令而退,该如何处置?”
虎大威愣了愣,这才发现冯游击不知何时来到自己马前,脱了盔甲跪在地上,身上被铅弹擦伤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置。
“本将给冯游击的军令,破武乡贼壕沟阵地即可,冯游击做到了!”虎大威淡淡的说道,冯游击摆出一副认罚的样子,但心里明显是不想受罚的,此时也不是算账的时候,虎大威还得靠他们这些军将冲锋陷阵,不能惩处太过:“冯游击,虽然你没有守住东岸的壕沟阵地,但本将亲眼看着你的家丁精锐突破防线、损失惨重,你已经尽力了,本将就不赏不罚,准你戴罪立功。”
那冯游击面上一喜,赶忙拜谢,虎大威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头!往日里武乡贼都是打了就跑,从不与我主力会战,今日怎会打的这般坚决?被冯游击的家丁突入阵中都死战不退,似乎是要钉死在这涅水东岸?”
“参将大人说的是!”一旁的侯守备凑上来附和道:“干他娘,这帮武乡贼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转了性,之前还以为他们只是火器犀利,如今看来近战搏杀也不弱于咱们的营兵,啧,这涅水怕是难渡了!”
“转性....转变作战风格,之所以要转变作战风格,是因为有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作战目标.....”虎大威喃喃念了一句,瞳孔猛然放大,一掌拍在额头上:“不好!这些武乡贼不是为了对付潞安府的粮队,是为了对付咱们!他们要将咱们围歼在此处!”
周围的将领一阵轰然,一名将领满脸疑惑的问道:“参将大人,武乡贼全军也不过一两万人,他们哪来的胆子围歼咱们?咱们剿了这么多年的贼寇,哪个不是有五倍十倍的兵力才敢和咱们堂堂对战?”
“武乡贼不是那些寻常贼寇!”虎大威脸上都是焦急之色,马鞭远远指着对岸那面赤红的大旗:“这么多天了,你们还看不出来?他们不像贼,更像一支正经行伍之军!令行禁止、战术灵活,今日正面打下来,虽然还不如咱们的家丁精锐,但战力已经不弱于诸部营军了!”
“咱们连日吃不好睡不好、不停被骚扰,早已成了一支疲惫之师,而武乡贼养精蓄锐,再有人数优势,战力也不弱于咱们手下的营兵,他们完全有能力在涅水围歼我军!”
虎大威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只感觉头脑越来越清醒,顾不得去管周围面面相觑的将官,继续分析道:“围歼了咱们,武乡城内余下的两万余人,战力不如咱们、士气不如咱们、和咱们一样是疲惫之师,还有那么多伤员,听闻咱们兵败的消息,又断了粮,必然军心大乱,如何能战?武乡贼便能放手攻城,此战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虎大威喘了两口粗气,咬着牙说道:“要拼命了,传令,将各部家丁精锐都集合起来,本将......”
话未说完,一员将领实在忍不住了,拱手问道:“参将!这些毕竟只是猜测,没准只是武乡贼见潞安府来的军粮多,所以才认真打上一场呢?依末将看,如今还没到要搏命的时候,不如让军卒们好好休整一下,之后再轮番进攻。”
虎大威心头一怒,扫视着诸位将佐,却见他们大多面露疑色,明显不怎么相信虎大威的分析,家丁精锐是他们的老本,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把老本押上?
虎大威正要说话,忽然远远一支骑队奔来,一名将领飞快奔至虎大威身前,正是之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