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燃起一只只火把,从空中俯瞰下去,如同灿烂的群星一般闪烁不停,吴成带来的旗军便借着火把的光芒,彻夜进行清丈之事。
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候,田边却围着一圈一圈的村民农户,不仅有大庄子村的佃户村民,附近村寨的农户也闻风而来,欢欣鼓舞的围观着吴成等人清丈,不少村民抬来酒食,摆在田埂边,待吴成等人一休息,便涌上来送吃送喝。
平日里官府、士绅主持清丈,不过是借此多加盘剥而已,百姓自然不愿,可如今这些卫军确实真的在清丈田亩,清丈完一块区域便当场分田,如今这世道还有什么比田地更保值的东西?分了田的农户一个个欣喜若狂,还没分田的农户佃户伸着脖子、满怀希望,附近村寨赶来的村民们一有机会便求问吴成等人何时去他们村里清丈分田。
秦家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似乎将大庄子村的田亩和那些被绑在树上的家奴管家统统放弃了,反倒是张家的家奴来过一次,躲在人群里看了一阵便悄悄溜走了。
这让吴成感到很失望:“那秦大善人也是个没卵蛋的,张家都派人来看了看情况,这厮却毫无动静,啧,白瞎了我的安排,让阿四他们在树林子里喂了这么久的虫蚁!”
还是那句话,如今这世道没什么东西比田地更保值,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吴成分了秦大善人的地、清了他的隐田,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必然是要大动干戈的,而这正好落在了吴成的圈套里。
清丈分田一事牵扯太大,不止是张家、秦家这些地头蛇,卫所的千户百户、朝中的大官重臣、朱家的宗室藩王、天下的士绅富商,谁没有在土地上做文章?以吴成如今的实力,真去推行清丈分田,那是与整个天下为敌,鸡蛋碰石头都不足以形容这种作死行为。
吴成虽然有反心,但毕竟还没有造反的实力,能够多一天时间积蓄实力,就多了一分活命的把握。
所以他最好的选择,是在一两个村子内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把影响限定在几个村寨中,看在那些士绅豪门眼中,他的清丈分田不过是对付张家的手段而已,既然不是来真的,自然就不会刺激到其他的势力,自己也就还有时间和空间闪转腾挪。
把事情闹大,闹得武乡乃至整个山西的农户们都知道武乡百户所为民做主、清丈分田,这些村民农户心中就会对吴成心怀希望,待日后吴成竖起反旗,这些饱受压迫而又心怀希望的百姓们,便会成为吴成燃遍整个天下的大火。
故而吴成早在出发之前便盯上了大庄子村的田亩,安排绵长鹤领着几十号人躲在附近的山林里,若是秦大善人来争地,便与他大战一场,连他一起绑了!
哪想到这秦大善人送了一波管家和家奴以后便直接当了乌龟,莫说出头争地了,到现在连个谈判的人都没派来,任由吴成等人忙到深夜,将大庄子村的田亩清丈得七七八八。
“秦大善人是个憨蠢的,否则也不会接了西山村那烫手山芋.....”身旁的洪主簿淡淡的评了几句:“但他有个小妾甚是聪明,常常为秦大善人出谋划策,想来是那小妾劝住了秦大善人,让他选择置身事外、坐看好汉和张家斗法了。”
吴成皱了皱眉,眯着眼扭头看向洪主簿:“洪主簿,此等士绅秘辛,你为何要说与我听?”
洪主簿苦笑一声,摆了摆手:“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好汉不必在意。”
吴成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不可察觉的笑了笑,不再追问:“洪主簿这么说,我便信你一回,既然秦大善人不出头,我们在此处忙活也没什么意义了,清完这最后一片田,便打道回府吧。”
清完最后一片田,见吴成等人收拾工具准备离开,附近村寨的村民们顿时急了,纷纷围上来央求吴成等人去自家村子清丈分田,吴成口水都劝干了也不见人群散去,只能爬上一个土坡,扯着嗓子喊道:“乡亲们!不是我们不愿去为你们清丈!实在是人手不够啊!咱们百户所的地都没清丈分田完毕,此次若不是听说有官府污吏借清丈之名欺压百姓,也不会来此清丈的!”
“乡亲们请放心!待武乡百户所内的军屯清丈完毕,我等必会配合官府为你们清丈分田、计算税赋!若有贪官污吏借清丈之事横征暴敛,你们尽管来武乡百户所找我,我们替你们出头!”
好说歹说好一阵,那小庄子村的老者和大庄子村的村民们也跟着一起劝说,才让人群慢慢散开,吴成等人押着衙役们逃命似的钻入黑暗之中,至于那秦家的管家家奴,还绑在树上给农户佃户们出气。
直到看不见大庄子村的星火,吴成才挥挥手让旗军将衙役们解开:“你们这些衙役文员,有些人上次在西山村就被我们揍了一顿,剩下的今日也该知道我们的厉害了!上面神仙斗法,不是你们这些杂鱼能掺和的,下次做事前过过脑子,免得把命送了犹不自知!”
衙役吏员们一个个跪地讨饶,洪主簿却叹了一声,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打了两回交道却未通姓名,实在失礼,在下洪磊、表字三石,不知好汉可否留名?”
“吴成!”吴成干脆的留了姓名,微微一笑,骑上绵长鹤牵来的毛驴:“洪主簿,日后我们打交道的时候,恐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