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四野无声。
院中四下立即安静下来,一个个若鹌鹑般悄悄抬眼望向上首。
陈铭不怒而威,临风而立。
即便是黑夜,亦觉前方威严,让人心生臣服卑微之感。
愣怔片刻,众位大臣才开始回味先前陈铭所言。
什么叫“不介意多杀几个”?
这可是在南楚,就算他是大夏的帝王,又有什么底气在此信口开河?实在是太过狂妄!
一时间大臣们心中俱生出一种屈辱感来。
以往两军对战,少说南楚与大夏也是两不相让,谁也讨不到好,可如今竟在自己家被人如此斥责。
但凡是有血腥之人,都忍不住奋起反抗。
然而还未出口,便见一道身影倏忽而过,卷起阵阵冷风。
一阵“簌簌”刀剑声响起。
所有人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却只见眼前衣袂闪过,人影如风。
转瞬间便像是过了上百招,阵阵冷刃落在颈上,众人仿佛被阎王捏住了脖子,丝毫不敢动弹。
再睁眼,便见韩子良脸不红气不喘的立在正中央,抱拳朝向陈铭:
“陛下所言不错,末将这刀几天不饮血,想是有些钝了。”
随后他似是信手拈来一般,随手在众人面前挥过,“正好,多杀一个也不亏,本将正想练练手,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最后刀落处,恰巧为晚宴盛放果盘处。
韩子良一刀斩下,仙桃汁水四溅,洇湿了众人眼眶,仿佛鲜血般的触感,黏腻而腥稠。
右相抹了把脸,盯着韩子良的双目猛的一滞。
这两人如此大胆,归根结底,是他们对南楚毫无畏惧。
而陈铭贵为帝王,更是以身犯险,绝不能出现万一。
除了他们目中无人的臭脾气以外,定有更为牢靠的保命手段,才能给他们这个底气!
右相脑海中瞬间出现韩子良大战唐满的战果。
韩子良还手握重兵!
然而南楚如今分崩离析,虽然王君重归王宫,但大战劳民伤财,国中守卫却不是一时间能够弥补完全的。
倘若为他们乘虚而入,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右相又看了看莫老太爷,随即转开眼神,眸中的狠意散了许多。
忽而他又觉袖子被人扯了扯。
一转身,便听身旁的大臣小心翼翼的问道:“相国大人,你说他应该不会动手吧?这毕竟是我们南楚的王宫。”
本是为寻求安慰,好言语相劝解了今日困局。
哪知右相顿时面如猪肝色,一副难以言说之状。
那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上首的陈铭,脑海中电光飞逝,忽而想起了之前的传闻——大夏君主乃是个暴君。
韩子良武将见惯了生死,不在乎多一条人命,但一个国家的君王怎能也如此,张口便是取人性命?
这么一来便通了,眼前人,大夏的君王,果真如传言所说,乃是个暴君,能随手取人性命,便不足为奇!
所以刚刚他们二人所说并不是骇人听闻,眨眼之间手起刀落取人性命,拿下在场反对之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这想法如瘟疫般扩散开来,周遭众位大臣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时间都想起了这段传闻。
是以先前还准备出口相劝的人,在这番话的威胁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并不敢多言。
与善人争,但不与亡命之徒相争,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老爷子满含希望的看向众位大臣,却见大家不着声色的后退一步,像是与自己,与莫家划清了界限。
他唯一还能转动的眼珠子,一时间满是疑惑,紧接着,便是愤懑满怀,双眸赤红如血,挣扎着仿佛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女帝秀眉微微一挑,肉眼可见的看着朝堂中默默的达成一致。
跗骨之蛆一般的莫家,渗透朝堂多年的莫家,竟然在陛下的三言两语之下,转瞬分崩离析,被舍弃,实在是不可思议。
女帝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耳畔传来陈铭不带感情的一声问候:“如何?”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朝着上方拱手。
女帝倩然一笑,“既然众卿都同意,那本君便应了陛下所言。”
“莫折玉有损天威,欲加害陛下,实在是不可饶恕,莫广旭,你管教不严,纵容子孙犯下大错,与莫折玉同罪。”
“连极负盛名的子孙亦是如此,可见家风恶劣,难为京中魁首,现抄家示众,其余人,皆交由韩将军处置。”
韩子良俯身拱手,满口应下,“女帝明察秋毫,末将佩服。”
“还有那京兆府的恶徒,本将收手了了一个,省的女帝费心。”
“他们本便有错,自该归将军管。”
“好了, 今日的闹剧实在是够久了,陛下初临南楚,便遭此大厄,实在是本君之过,本君先干为敬,以今日盛宴招待陛下,望陛下海涵。”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陈铭自然一笑而过,抬手举起酒杯,“多谢女帝。”
韩子良这才带着众兵将离去,一番休整后重归宴会。
场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几番来回,又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