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桃觉得有些奇怪,押着她的侍卫好像走错路了,他们不该往浣衣局走吗?
怎么把她押到了祁龙宫?
祁龙宫是国君的寝宫,阮桃只有在上一世拜堂成亲那天去过一次,除此以外就再没去过了。
踏入气势恢宏的宫殿,一个年过半百的嬷嬷在那里等候,阮桃认得她,是祁龙宫的管事嬷嬷,做事干练,深得箫翊信任。
崔嬷嬷见到阮桃来了,连忙招呼其他人退到殿外去。
“姑娘,过来更衣。”
姑娘?
阮桃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转眼间,崔嬷嬷就拿了一套冬衣塞进了她手里。
衣服是用那种很软的料子密密织成,里面镶着一层绒毛,光是摸起来都暖和极了,更别说穿上了。
阮桃低头望了眼自己的粗布薄衣,忍不住吐出心中疑问:“我不是被贬到浣衣局了吗?怎么突然被送到了这里,还有为什么要更衣?”
崔嬷嬷眼神高深莫测,没有回答她这些问题,平静道:“龙寝缺一个暖床丫鬟。”
龙寝缺一个暖床丫鬟关她什么事?
正当阮桃疑惑不解时,崔嬷嬷又说了一句,“以后,你就是帝君的暖床丫鬟。”
!!阮桃身体一僵,手一松,棉衣落到了地上。
崔嬷嬷赶紧弯腰捡起,硬塞进她手里,交代道:“帝君今晚亥时回来之前你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把床暖好,暖床时最好不要穿衣服,否则温度透不出来,害龙体着凉,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崔嬷嬷就走出门去,阮桃跌坐在地上努力消化着刚才所听到的话。
暖床婢是燕宫里最低贱的丫鬟,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与其他奴婢不同,暖床婢不仅白天要出卖体力,夜晚还要出卖肉体供主子玩乐,动辄得咎,往往都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阮桃实在想不到,他竟如此狠心,对自己百般折辱。
低头看了眼雪白的新衣,她忽然觉得那是一件殓衣,一穿上就会七窍流血死无葬身之地。
越看越厌恶,干脆把它踹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崔嬷嬷一进门便看到这幅场面,手里端的枣泥丸子都快被吓掉了。
乖乖呀,那可是滇国进贡的银丝狐绒棉衣,取自每只银狐颈上一小搓绒毛,就那么小小一件都需要杀数百只银狐。帝君反复交代一定要让娘娘穿上,眼下娘娘正在闹脾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桃与崔嬷嬷打了个照面,尴尬地收起小脚,把棉衣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看到崔嬷嬷手中端着的枣泥丸子,她两眼发直,自从重生后她就没有吃过新鲜的东西,整天残羹冷炙,馊菜剩饭,肚子里空空如也像是饿死鬼附身一般。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获得崔嬷嬷的首肯,阮桃毫无吃相地往嘴里塞丸子,顾不得手上还未凝固的血液,连着血块一起吞咽下腹。
虽然手上的伤疼得钻心,但跟饥饿比起来就不足为道了。
崔嬷嬷看着心疼,又不能表现出来,皱起眉头严肃地说:”多吃点,免得一会儿暖床体力不支,惹得龙颜不悦。”
原来给她吃东西并不是看她可怜,而是怕惹帝君不开心……
嘴里的甜甜的枣泥丸子瞬间寡淡无味甚至流泻出一丝苦意,那味道有点像黄连,苦得发涩。
阮桃自嘲一笑,真应景,她倒是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枣泥丸子剩了大半盘,崔嬷嬷面露难色,帝君吩咐她一定要让娘娘把这一盘都吃完,为了完成任务只好厉声道:“祁龙宫自上而下勤俭节约,帝君爱惜粮食,以身作则,我们作为奴才的更不能浪费,否则休怪我无情将此事报告帝君。”
崔嬷嬷是整个祁龙宫资历最老的宫女,她有事情可以直接向帝君汇报,不用像三品以下官员想见帝君需要先上奏经过批准后才能相见。
阮桃焉巴巴的,心想,她一个暖床丫鬟浪费粮食的事也至于跟帝君汇报?
不过,她实在饿得不行,不一会儿就把整盘枣泥丸子给吞完了。
趁阮桃进食的这段时间,崔嬷嬷端来一个玉盆,找来酒精丝帛,说是要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阮桃见状愣了一下,随即伸手任凭崔嬷嬷摆布。她知道,若是不好好清洗一番,这样恶心的秽物必定会污染箫翊的眼睛。
崔嬷嬷小心翼翼地为阮桃擦拭着伤口,不时抬眼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表情平静不哭不闹,她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毕竟,眼前这小姑奶奶即使削去后位仍然是帝君的小心肝,她一把年纪了,可不能不要老命去惹她生气啊。
入夜,阮桃脱下外衣,爬到龙床上盖好被子。
她不认命,却又不得不上床,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她没有脱亵衣,只是用绵软的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好温暖,温暖得让她想流泪,她在冷宫每天晚上都冻得发抖,第二天起床浑身僵硬,腿都伸不直。
比起冷宫的硬棉冷被,龙床上的暖毛裘被简直要把她给暖哭了。
阮桃忍不住想,要是紫苏也在自己身边就好了,那丫头也怕冷,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被子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