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谦眉头微皱,顺着声音看向隔壁桌。
只见隔壁桌已经换了客人,因他们三人聊得太投入,店里来来回回的客人装束又差不多,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那一桌只坐了一个客人,并未与友人一起,亦不曾跟他人拼桌。
说话的人年纪并不大,看上去甚至比杜泽谦还小一点,大约也就是将及弱冠的样子,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未脱的稚嫩之色。
如今生活过得好,杜泽谦借罗明珠的光,也穿过不少好衣料,这方面的见识增长了不少。
说话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的衣料看着并不起眼,但动作间光泽浮动,隐约可以看到暗纹绣样,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料子。
而他的腰上还配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好到什么程度呢?大约跟周定安想要送给罗明珠的那对手镯成色差不多。
虽然很不想用这个来比较,但杜泽谦觉得这样比较起来最直观。
年轻男人的神态极为傲气,说完那句话之后,即便三人都向他看过去,他也只捏着杯子饮茶,甚至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只不过因为太刻意,倒有些故作姿态的嫌疑。
吕天丰家里是做生意的,家资富足,日常的衣食住行也比较精细,是以也察觉到了对方衣料和玉佩的贵重。
只是贵不贵重都是次要的,他说的那句话,未免太失礼了一点。
“这位兄台,你这样说话不合适吧?”
吕天丰虽是读书人,性格却是有一点火爆的。对这种姿态傲气说话难听的人,他一向没什么好感。
况且状元解元之说是他先提起,杜泽谦被嘲讽属于无妄之灾,他自然要挑头与对方分说。
年轻男人慢悠悠放下茶杯,偏头看向杜吕三人。视线掠过杜泽谦脸上时,不由得多停留了一下。
他眼帘微掀,唇角轻勾,“我只是听不得狂妄的言语,顺口感慨两句而已,兄台何必如此气愤?”
“莫不是觉得被刺到了痛处,所以恼羞成怒了?”
“怪我,不该说的这么直接,竟然将那一丝幻想戳破,真是对不住。”
这人嘴里说着对不住,可脸上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抱歉的意思。招呼也不打,屁股也不抬,十足十的傲慢姿态。
话里的意思就让人更加生气了,仿佛杜泽谦他们三人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一样,肖想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漫说是脾气稍微火爆些的吕天丰,就是沉稳如杜泽谦,温和如于丘,也是听得一肚子气。
张狂,太张狂了!
竟然还说自己听不得狂妄之言,明明他自己才是最狂妄的那个。
吕天丰拍桌而起,差点忍不住要上前与之理论,却被杜泽谦一把按住胳膊,“吕兄冷静,如今不宜闹出事端。”
眼看着乡试在即,若是闹大了,万一影响到考试便不妙了。
就算是要讲理分说一二,也绝不能是吕天丰这样冲动的状态,容易坏事。
听了杜泽谦的提醒,吕天丰立即冷静下来,满脸的怒色消散大半,“多谢杜兄,差点冲动了。”
真生出事端来,即便错不在他们,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如今一切都要为科举让路,便是忍一时之气也不算什么。
见吕天丰被杜泽谦劝住,年轻男人的目光落在了杜泽谦脸上。
两人视线相对,不知怎地,竟然同时心生忌惮。
年轻男人的相貌也很不错,虽不像杜泽谦五官那般优越,但已经称得上姿容丰美。
他的眉眼偏向柔和,轮廓圆润,不似成熟男人的英挺,而是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稚嫩与成熟糅杂的感觉。
吕天丰被劝住,坐下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杜泽谦在他胳膊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而后上前走到年轻男人的身边拱手致意,“区区杜泽谦,临台府平潭人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都走到跟前来见礼了,年轻男人再傲慢也不好再坐着不动,悠悠起身后还礼,“高姓大名不敢当,阮仪,京城人氏。”
杜泽谦眸光一动,竟然是他!
在宋大儒给的天骄名单上,阮仪是排在前五的。
他写的几篇文章杜泽谦看过,当时就觉得此人极有锐气。虽然字里行间有些狂傲,但确实极有才学。
本以为将来到京城才能见到真人,却不想在临台府竟然就见到了他。
更没想到,阮仪竟然这样年轻。
这才是真正的少年天骄。
狂妄归狂妄,但人家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虽然还是很讨人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