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营长壮硕的肌肉都把袖子撑得鼓鼓的,钢针般粗的手指带着厚厚的茧子,艰难地捏着一把比寻常绣花针都要粗上十倍的针,在绣棚里一针一线的比划着。
一只巨丑无比的肥鸡就跃然纸上,丑得杨先生眉头一皱,嫌弃道:“你都绣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死心?”
朱营长郁闷地收起针线,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风景,虚空地回忆记忆中的那抹身影。
“他说过,他会过来看我的……”
“二十年了,为什么还不回来?我都绣的跟他一摸一样了!”
杨先生知道他又魔怔了,心里的无奈达到了顶点。
一个二十年未见,没有一点消息的人怎么就让他如此挂念?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邀请他去开学讲坛,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却未曾得到一次回眸。
杨先生既无奈又生气。但他深知规劝是没有用的。尽管内心不愿意,开始温声安慰道:“风先生曾说过要踏遍天下,也许此刻就在那座高山之上潇洒作乐,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朱营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他不就喜欢那个弹琴的么?瘦的连把刀都拿不起来,我有哪里不好……”
“我杀猪的时候人人嫌弃我是个屠夫,只有他说我认真的样子值得尊重。我偷穿女子衣裙被发现,人人喊打的时候是他出来仗义执言……”
“这座端秀营是他为我造的……”
怎么就成了为你而建,杨先生忍不住腹诽:明明是当时苦命的人太多,他庇护庇护着就聚集起来,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大营。
“他建一座营,我守一生。”
“多浪漫……”
“他根本就没有承诺过你什么……”
“胡说……”
朱营长看着杨先生脸红筋暴,手里的绣花针被轻而易举地捏弯了腰,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道:“他说过有空会回来看我的……”
“当时全营那么多人,为何他不跟你说,不跟陆依说,偏偏看着我说……”
“他心里肯定有我的,只是那个老琴太狡诈,把他勾得七魂不见三魄,所以这么多年才了无音讯。”
“昨天看到贾楠步旅两人,我就想起了他。”
“一样的洒脱自在,一样的不惧人言。”
杨先生回忆两人鼻青脸肿的相貌,跟那两位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实在是无法苟同朱营长的话,道:“他们那是胆大包天,入学没几个时辰就烧了一座楼,第二天拜师礼都不愿意跪,这样不尊师重道的学生,比起那两人差多了。”
话刚落音,朱营长手中的绣花针彻底报废,被扭曲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们看不起风先生?”
杨先生原本想趁热打铁,想借着此事让营长赶走两人。只是见到他晦暗不明的神色,还有手里的针捏成了废铁。不由地左右言他,道:“不过是质疑我们的招生录取条件,觉得我们在撕开学生的伤疤,彰显我们救世的地位。”
朱营长扭头看向杨先生,一脸赞同道:“既然他们不想走我们的老路,那就让他们受些挫折吧。”
“我倒要看看,他们长得这么像,骨头是不是也一样的硬。”
……
霍从心一顿胡扯把贺兰英从天字课堂扯了出来,两人借机探索起整个端秀营的布局。
端秀营屹立在山脚之下,临着一条同乐河,营内的布局颇有军队扎营之风。
后方有一个小校场,地势平整,开阔。周围散落着几个石锁,上面布满了灰尘,可见许久都没有人使用过了。
军营里一般演武使用的校场,在这里却拉起了几根木柱子,中间扯了几条绳子当成了晾衣架。
真是浪费。
体弱就应该多锻炼,整天躺着玩东玩西还不如出来走走,举几个石锁来得痛快。
霍从心嫌弃地抽出手帕擦了擦石锁,足足五十斤的石锁,居然在端秀营这里蒙尘,实在是太可惜了。
霍从心嘀咕半天,见贺兰英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地感到好奇。
为什么从见到画像开始就魂不守舍?难不成一见钟情,对画像上的两人念念不忘。
霍从心仰头回忆了下画像,确实长得不错。在断袖营这里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可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该不会贺兰英就好这一口吧。
想想父亲的年纪,应该也跟那两人差不多。
霍从心不禁感到一阵恶寒,不由地凑到他面前,想把他脑袋里的想法擦掉。
贺兰英似乎神游天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眼前有一道黑影划过。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柔软的纱布按压,回神一看,只见卷翘的睫毛在眼前扑闪扑闪,一双大眼睛倒映着他迅速窜红的脸色。
贺兰英一时紧张,手下一用力,就推开了霍从心。
见霍从心猝不及防,挣扎着向后倒去,背后就是一堆凌乱的石锁,下意识地捉住霍从心挥舞的小手,拉了回来。
两人下巴对额头,两声痛呼。
霍从心就着被抱在怀里的姿势不断地揉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贺兰英的胸腔阵阵鼓点,抬头看了看贺兰英。
贺兰英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