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杜米乐带着豆豆坐上了回H市的高铁,在火车上,她给纪森和幼儿园分别打了电话请假。
从内心来说,她是恨江佩云的。恨她把母爱都给了阮依依,明明是她的亲生母亲,却像是她的后妈。恨她偏心,贪慕虚荣,耳根子软,是非不分,容易上当受骗……
生了豆豆后,很多事情在她心里渐渐淡了,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当降临的小生命捧在手中,那样纯净美好。她相信,江佩云最初也是爱她的,也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呵护过,只是时事变迁,慢慢就变了样。
时隔三年,重回故里。
杜米乐看着熟悉的城市,很有些感慨,当初为了躲避霍仲南才走的,如今不但再度被霍仲南缠上,他还知道了豆豆的身世。
苏锦阳到车站来接,说,“豆豆就不去了吧,江女士情绪不稳定,万一吓着孩子……我带回家去,我妈在家望眼欲穿,杨伯母也在,就等着她了。”
杜米乐知道长辈们想看豆豆,她本来也没打算带豆豆去医院,有些东西,她不想让女儿太早知道。
苏锦阳开车先把她送到医院,“完事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晚上给你们接风。”
杜米乐点点头,叮嘱了豆豆几句,拎着袋子进了医院。
江佩云住在十五楼二十二病床,是个单间。杜米乐本来以为是江佩云自己要求的,毕竟她曾是阮夫人,虽被赶出门,有些架子未必一时半会放得下来。问了医生才知道,因为江佩云总在半夜哭,哭得病友没办法休息,都不愿意跟她一个房间,才让她住了单间。
医生的话和苏锦阳说的差不多,江佩云有抑郁倾向,目前看,还只有点苗头,希望家属多多陪伴,把这点苗头掐灭在摇篮里。医生还说,身体的虚弱可以补回来,心灵上的创伤要愈合,却是个漫长的过程,家属要有耐心,慢慢开导。需要病人和家属一起努力,才能让病人走出来,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接受心理治疗了。
苏锦阳请的陪护两百块钱一天,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体形微胖,看着就有把子力气,万一江佩云发疯,还能制得住。
杜米乐进去的时候,陪护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江佩云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杜米乐以为她也睡着了,绕过去一看,她只是看着窗外出神,并没有睡觉。
杜米乐进来有动静,但江佩云完全没有反应,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相貌本来生得极好,保养也得当,从前哪怕五十了,看着就三十多的样子。现在躺在这里,一下老了二十岁,好像比她实际年龄还大了几岁。眼角的皱纹,眉心的细纹,嘴唇干裂起皮,脸颊深陷,眼睛里像蒙了一层灰色的膜,有了老年人混浊的样子。
饶是有心理准备,杜米乐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子,从前光鲜靓丽的阮夫人变成了要死不活的江佩云。
她站在床尾,嘴唇张了张,终是轻轻喊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