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秦陌正悠闲地观赏着一池锦鲤。
“嘿,知道吗,宅子里有人私下管你叫‘扫把星’,哈哈。”
林辞在边上幸灾乐祸地取笑他,“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秦陌从提篮里拿出洗好的果子,一口咬下,舌齿间清香弥漫,酸酸甜甜。
他顺手扔了一个去,气定神闲地答复:“那不是更好,省得老有人来我院子里,东看西看,不知想做什么。”
“做好事呗,还能是坏事?”林辞抬手稳稳接过,不客气地咬下一半,“不过现在可好,连好事都没人敢做了!谁让那小丫头,唔,天天好心为你送吃的,反惹毛了某个人,往后想出头,难了!还有几个为她鸣不平呢!”
俄而,林辞凑近他耳边,低声戏谑道:“你若是看她不顺眼,和我说一声便是,弄没个人还不简单?没这一出,主子都注意不到那小丫头!”
秦陌反问:“我何时支使得动你了?”
林辞蛮不高兴,搭上他的肩:“怎么说话呢,我是为了义气好吧?”
秦陌不吃他这一套,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知道你家主子时常来这里喂鱼吗?他们叫我扫把星,你倒是不怕,当真有义气。”
“他娘的,你不早说!”林辞吓得弹开,退后数步,见左右安静无人,仍心有余悸,“得,我再不逗你玩了,行吧?”
秦陌顺手把果核丢回提篮,笑吟吟道:“这才是朋友。”
江柔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
她蹲在洗衣池边,往衣物里放入皂荚粉,然后一下一下地挥动捣衣杵,敲得她手都要断了去。
可一松懈,就有管事的嬷嬷点名,叫她少犯懒。
她发了狠,重重敲下,但一不小心,让溅出的脏沫飞入眼目,她慌忙闭上眼睑,仍未躲过,刺得火烧般的疼。
两行泪刷得流下,她却满手腌臜,无法擦拭颜面。
耳边,声如洪钟的嬷嬷厉声叫着她的名,骂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待疼痛有所缓和,她继续搓动衣物,再费力地拧干,一天重复不下十几遍,等终于结束,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入夜渐微凉,她躺在硬板床上,看着自己玉葱般的十指红肿发皱,憋闷不已。
她与姐姐的上任东家,是汤衙内,此人是觅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流连风月,妻妾成群,待自己如玩物一般,心情好时哄几下,心情差时抽几鞭子,故此她们积怨厚重。
某日,姐姐听他和狐朋狗友闲聊,得知京城的侯府世子在觅城小住,洁身自爱,无妻无妾,遂动心,收拾了金银细软,舍了汤家,另谋生路。
她们一路打听,关于这位顾世子的传闻都大差不差。
他出身不凡,容止可观,京城里未出阁的姑娘里,不少都对之芳心暗许。
唯有一点,有小道消息说,这位世子之所以如此一尘不染,是因为身体抱有隐疾,碰不得女色。
江氏姐妹不以为意,她们想,别说不能行房事,就是有断袖之癖,作为世家的独子,终归要娶妻纳妾。
江锦的脸毁了,就指望着妹妹能得世子垂青,不奢求为正,做个小妾也算修来的福分。
没想到,江柔进门后发现,真被她们给猜中,这位世子金屋藏娇,在东苑偷养了位姓秦的小公子。江柔险些昏了去,藏人就罢了,竟还是个男的,这可如何是好?
莫非世子当真不喜女色?怪不得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近一月,他还没注意到自己。
她心有却意,但想到姐姐正殷殷期盼,只得耐下性子多观察。
别说,还真叫她发现了一处可乘之机。
经过迂回的探听与套话,她得知虽然秦陌在这里住了近五个月,但只和世子睡过一晚,第二天早上还有仆役听到两人的争执,之后更是亲眼目睹他穿着中衣,愤然摔门而出。
敢给侯府世子甩脸色,当真不识好歹。江柔想,这事有两种可能,一是秦陌受迫屈于人下,二是世子断袖且不举,秦陌受气离去。
不论怎么想,世子都不如她们所预期的那般,值得托付。
江柔不愿轻易放弃,她细细观察,发现世子与秦陌相处,非但不如胶似漆,还举止疏离。
两人相见多半在饭桌上,世子固然不定期去看他练武,但每每不过一刻,有时只是在旁望着,话也不说一句。
秦陌冷淡更甚,她自入宅以来,就没见过他主动一回。
两人既若即若离,她便推一把,若是见不到,也省得惦念。
秦陌说练武累,她顺水推舟,提议为他送饭,起初只是早点,再到午饭,乃至晚饭。
她对秦陌说,你若是想吃什么零嘴儿,同我说便是,我托后厨做。
秦陌夸她有心,甚是体贴。
他对见不到世子一事,倒是全然不放上心,让她几乎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巧顺了他的意。
江柔没有深究,因为秦陌的真实想法,其实无足轻重。
在旁人眼里,他的这一番举动,就是不待见世子,存心躲着。
她在仆人们议论这事的时候,偶尔插上一两句,于是乎,这些人的看法,就从秦陌不懂礼数,渐渐成了他不情愿与世子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