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宛儿忙完下午的活儿，就跑到了秦陌住的小破单间。
“阿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居然要走？”
宛儿侧倚在那张缺了角的桌子旁，与坐在床沿的秦陌面对着面，一对杏眼里满是担忧，“我知道现在庄里大伙儿都议论你偷了大小姐的首饰，你心里不舒服……”
秦陌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的？”
宛儿一听就来气了：“若不是之前见念青从你房内出来，我拉住了他，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个没心肝的！”
念青是少庄主段闵轩的另一个书童，才十五岁，平日里木愣愣，张口就知道说些圣人先贤留下来的名言金句，庄里人少有喜欢搭理他的。
那天早上，秦陌从段闵轩的书房里出来，才隔一日，念青就来到他房里，递上了厚厚一沓票子和一封来自张怀赋先生的推荐信。
“宛儿，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秦陌看上去有点挣扎，“我也是挨打后才明白了这一点。她、她……那么多天了，她只来看过我一次，若是放在几年前，她是决计不会这样待我的……”
宛儿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何人。
没有想到，自己以前劝了这么多次都没有用，如今挨了一顿鞭子，这混小子反而因祸得福，被打得开了窍。
“你是认真的？去读书也是真心想去？不是为了让她能高看你一眼？”
宛儿接着发问，她心中有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是，”秦陌闭了闭眼，而后抬眸回应道，“我承认我偷想过很多次，想象自己出身贵门，想象自己才华横溢，然后，然后她就会用那种仰慕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她看着段闵轩一样……可我不是，我偏偏不是！”
“阿默……”
“挨打之后，我想我该放手了，我也是这么劝我自己的，宛儿，我已下定了决心，你不必再为我担心。”
秦陌的嗓音带着些喑哑，“我想重回学馆，也不是为了她。那天早上，我听见她和段闵轩提起了自己的娘亲，我也想娘啊，我还想爹，最近我总梦见他们过去说的话，要我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而我呢，却窝在这么个地方！是我负了他们，我……”
“好了，别想这个了，都会好起来的。”
宛儿坐过去，轻轻拍他的背，不住地安慰着他，“我弟以前也混，阿爹对他很失望，但他后来找了份好差事，也慢慢懂事了，知道补贴家里，久了爹娘就没再说过他了。做父母的，只要孩儿平平安安、有几分出息，就能安心放心，你以后上了学堂，多努力便是……”
秦陌听着她的话，止不住跟着点头。
他觉得这姑娘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不忍心哄骗她，但他没有办法对她说出实情。
有件事他没说谎，他确实想去私塾读书。
因为他不能肯定自己会在这个离谱的小说世界待多久，若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那么他只能认栽，同时为自己今后的生计好好谋划。
悲催的是，他好歹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到了这架空的古代社会，竟有近六成的文字是看不懂的，活脱脱成了一文盲，让自己情何以堪。
隔了一会儿，待秦陌看似平静下来，宛儿问：“你是近日便要走吗？以后可还回来探望？”
秦陌摇了摇头。
黄昏时分，他收下了钱和推荐信，并对段闵轩办事的效率大为赞赏，但一想起之前与他的那一番对话，又头疼起来。
因为当时两人商议下来的结果是——
秦陌必须顺利入学三个月，同时找到新的住处才可离开碧痕山庄。
“这是为什么？”听到秦陌的描述的情况，宛儿也有点懵，适才的感伤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我以为少庄主一直想打发走你，没想到……”
秦陌乍听到这样的要求，也是满头的问号，还怀疑不是自己演得过火了，就是这货移情别恋看上自己了。
嗯，好吧，开玩笑的。
而段闵轩对此的解释是——
“我觉你并非偷奸耍滑之辈，打算再信你一次，往后亦不会心存芥蒂。但你贸贸然离开山庄，且不谈惜儿的感受，在外能否立足还未可知。我让你暂缓搬离之事，实是让你多一条路可选……”
这一通操作下来，让秦陌在心底直呼他为衣食父母。
这哪里是什么傻白甜，简直是圣人降世，让他被闪得两眼泪汪汪。
秦陌从此决定，再也不在心里暗戳戳喊段闵轩“备胎男二”了！偶像，这是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