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名叫杨庭广,是乔家老奴,老夫人沈氏过门时他就是府上小厮。
作为侯府管家,杨伯向来恪守本分,对府上诸位主子无不恭顺,他做事唯一条原则,那便是断不能折损侯府半分利益。
老夫人跟乔延江是一条心,侯府上下皆知,可自从府上来了位‘小主子’,侯府世子乔楚天的主意是越来越正,乔延江并未干涉,却让后宅的各位主子生了别样的心思。
老夫人知道杨伯不光深受武雍侯信任,连乔楚天亦是对他十分放心,是以下了令,让杨伯盯住雅苑的动向,亦是为了整个侯府。
这样一来,即便她人在元熹格称病躲懒,府中里里外外只要她想,便没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杨伯来的时候,沈姨娘正在元熹格陪老夫人说话,原是打算回避,却被老夫人留下,
“冷尘坐着一起听听吧……”
杨伯的眼珠子晃了晃,弓着腰禀报,
“启禀老夫人,太子殿下大婚在即,无先例可循,侯府应如何备礼,侯爷让我来请示老夫人。”
雍朝初立,太子大婚是头一遭盛事,可如今朝中这般局势,礼送什么,送多少,如何送,都的确需要斟酌。
若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王室贵族,韩清婵自会早早的列了单子交由杨伯备下,可东宫的礼单乔延江确实不放心让韩清婵过手,便叮嘱杨伯去请示老夫人。
沈冷尘一听,脸色便冷了下来,
‘整个侯府都知道老夫人今日身子不爽,管家非挑这个时候来,定不是为了请示此事,这是还防着我呢,切~谁稀罕……’
老夫人见杨伯不愿在沈姨娘面前说侯府嫡子院子里的事,便也不好勉强,心里还暗暗夸赞杨伯是个忠心的,自己就算这般抬举沈姨娘,杨伯亦是坚守着规矩,果然是府上信得过的老人。
“丽娘,你去取我早就备好的单子,让杨伯去办吧……”
丽娘心领神会,让杨伯在院中等候,待她将礼单拿来,便轻声问道,
“何事?”
杨伯谨慎的左右顾盼之后,小声说道,
“少将军把楚湘斋赐给柳氏做了制药诊医之所,想来是为了疗愈少将军的旧疾,那柳氏列出的采买单子我也看过,都是普通药材并无可疑,听乔子成说,少将军允了她制药散,给防卫营备用。”
丽娘蹙眉,似乎这也没什么把柄,倒不值得老夫人大费周章笼络这杨伯,冷冷地说道,
“这东宫的礼单给侯爷过目之后才可去办,事关侯府,还请杨伯费心。”
杨伯一贯是个笑模样,这丽娘冰冷无情也几十年了,好在言语中还算礼敬,才不与她计较,接过礼单便忙去了。
待丽娘回来,沈姨娘扯了嘴角说道,
“老夫人,您既然不喜欢那罪奴,情愿装病也不受她请安,何不将人处置了,省得留在侯府任您心烦。”
“说得轻巧,把她打发了,你来治天儿的旧疾?”
沈冷尘翻了翻眼帘说道,
“妾身是心疼您,总还要操心孙儿。说来也是,既然撵不走,却又不得不防。夫人那头紧着去相谈议亲,可三书六礼下来最快也要三个月,若是那柳氏这段日子怀上了……”
老夫人并未接话,侧脸看了一眼丽娘,却只见她轻轻摇头,想来杨伯并未找到那柳氏什么把柄,这便眉心微蹙,顺着沈冷尘的话说道,
“她随了她娘亲,权当是个屋里的医女养着就是,只要守好本分,我亦不会为难,就怕天儿院里现在就她一个,恃宠生娇,日后是个麻烦……”
沈冷尘知道刚才老夫人抬举她是另有深意,在这侯府之中,没有养闲人的道理,她若是不能替侯爷和老夫人解忧,便也不配这份抬举。
“不知老夫人可还记得我娘家二房里有个五姑娘,今年初刚及笄,前年中秋来过府上拜见,不巧那时候您身子不适,没说上话,人倒是个机灵的……”
沈冷尘娘家在京郊县城是名门望户,往上寻三代跟沈老夫人也算是亲戚,她沈冷尘是长房嫡女,却偏要带着丰厚的嫁妆入侯府为妾,当年老夫人也问过她,依稀记得她说,
“妾身钟情将军盖世英雄,甘愿为妾。”
殊不知那时乱世不定,沈冷尘以为自己有娘娘命,这才打破头也要嫁给乔延江,更是用尽浑身解数挣得独宠,怎料到乔延江最后把皇位让给了当今圣上。
好在乔延江跟老夫人因着沈氏一族,对她不错,她只能耐住性子,在侯府里继续筹谋。
眼看着乔楚天的病见好,自己的儿子袭爵无望,若是乔延江百年之后,乔楚天身边没个自己人,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沈冷尘打算在娘家寻一两个合适的,塞到乔楚天身边,若是经她调教之后,谋得独宠也不是不可能。
老夫人岂会不知沈冷尘的心思,可她膝下一儿一女无论如何逃不过庶出子女的命运,单是心疼着这两个小的,也得早做打算。
“你把人接到府上,先在这个院子里住两日,清婵那里我来说。”
沈冷尘这才露出笑模样,眼角眯成一条长缝,捏着嗓音说道,
“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侯府能有今日,全托您老人家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