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天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花。
六年前,他刚年满十四岁,就奉旨带小队人马,去往青陵川外,寻回国舅爷孟云起遗骸。
数十年前,前朝昏君不仁,听信奸佞权臣之词残害忠良,将体恤百姓的素裳公主远嫁漠北,命镇国将军孟云起领军送嫁。
护送的队伍行至青陵川外,遭遇塞外蛮夷部落突袭,孟云起护着公主一路拼杀,终寡不敌众战死川外,公主也被掳走不知去向。
乔延江当时无视乔楚天年幼,但凡有机会建功必要推举乔楚天冲锋陷阵。
年少的乔楚天在川外苦苦找寻七七四十九日,差点抛尸荒野,终于在一处断壁残垣下发现了一具前朝将军的尸骸,而在他的尸骸之上,便开着一朵黑金夺目的将军莲。
传说这种花十分珍稀罕见,只因其孤高华美,便被传说是将军含冤泣血所化。
乔楚天将其一并送回京都英国公府,恰逢那一年的上元佳节。
时隔多年,眼前这株是否还是当年他见到的那株不得而知,只是当年并不曾见过它会发光。
柳婉婉觉得甚是新奇,慢慢靠近了仔细欣赏,抑制不住地啧啧称奇。
“不曾想这世间竟有如此雍雅大气的花植,婉婉今日有幸,得见此神奇之景,还要多谢小公爷……”
赵弦礼淡笑,方才看着柳婉婉与这将军莲共在一处,竟看入了神,手上的折扇都顿在身前忘了打,现下听到她谢自己,倒有些接不住话。
他思索片刻后转身,看向乔楚天,挑眉说道,
“乔兄,看来你已认出此花,现在应知我所言非虚了吧?”
闻言,柳婉婉好奇着回眸也看向乔楚天,却只见他蹙眉不语,似满心戒备地防着什么。
婉婉这才冷清了心神,乖乖走回到乔楚天身边,垂下脸守住礼数。
乔楚天骤然一把抓住柳婉婉的纤纤素手,把那润紫的玉镯摘了下来,放在了身旁的花架上,冷着脸说道,
“多谢小公爷今日款待,末将突感身子不爽,先行回府,告辞!”
乔楚天没头没尾,随意任性的举动让柳婉婉有些错愕,明明早上还温柔有加地给自己亲手戴上的玉镯,怎么就又摘了下去。
可看他不悦是冲着赵弦礼去的,也不像是对自己生怒,婉婉不敢言语,只由得乔楚天将自己拉着离开陵川宝格。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赵弦礼慢慢敛下眼底的笑意,转而换上颇有深意的表情,又将那枚玉镯拾起,自顾自地轻声说道,
“这一世,你再护不住她,就换我来。”
待走到前院连廊处,看她还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乔楚天扯了嘴角说道,
“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柳婉婉眨了眨清澈的眸子,憋了半天,终是轻轻“哦”了一声。
她心里已经觉得这只镯子是顶天好的了,还没美上半日就又从手上摘下,是有些微微不舍。
乔楚天既然将那镯子留在了英国公府,婉婉便不能再惦念了,心中不免遗憾,却又小心翼翼地将此心思藏了起来。
二人先行回了侯府,阿瑶跟着侯夫人的车辇稍晚些才回来。
一入雅苑,阿瑶便飞奔着去寻自己主子,进了正屋看见人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才安下心来。
“娘子,他们说少将军身子不舒服,才早早的回府,阿瑶还担心……”
“阿瑶莫慌,少将军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柳婉婉转身,招手让阿瑶近前,捧起她的小脸左看右看,方将刚才一直攥在手里扁白瓷膏盒放到阿瑶手中。
“娘子又给阿瑶做药膏了?上次的白瓷瓶还没用完呢!”
婉婉嫣然一笑,柔声道,
“那个是涂膝盖,去肿化瘀的,这个是抹在脸上,不留疤痕的,不要算了……”
“哎!阿瑶怎会不要,娘子给的都是极好的!嘻嘻……”
婉婉瞬而牵住阿瑶的手,看见手背上的青紫不免心尖酸楚,脸色沉了几分,悠悠地说道,
“跟着我……你受苦了。”
柳婉婉只念上一世阿瑶惨死,这一世又因着自己连遭欺辱,今日跟王福春斗法,日后明里暗里的算计还不知要来多少,这便心中万分不忍,湿了眼眶。
阿瑶见状即刻俯身蹲在婉婉身前,微颤着声音说道,
“娘子莫要难过,是阿瑶蠢笨,没好好地护住娘子,让那刁奴平白的打了一巴掌,娘子不曾怪罪,反倒心疼阿瑶,有娘子这样的主子,阿瑶不觉得苦!”
柳婉婉轻轻拍了拍阿瑶的手背,双目微眯,心中暗暗发誓,不再记挂着光明磊落、仁义道德,就算用尽手段,也要护好自己,护好身边人,将那些仇人拆皮剥骨。
侯府前院书房
乔子成从太医院回来复命道,
“启禀主子,小的查清楚了,太医院关于小英国公的医案确实记载着六年前,人已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却在上元节当晚见大好,本以为是回光返照,谁知竟救回来了。”
乔楚天坐在书案之后,眉心拉扯了一瞬,后又吩咐道,
“去,把赵弦礼在京都所有的商铺查清楚,此后雅苑再不要入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