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熹格堂屋内,一瞬之间,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仿佛时间在这一刻独独放缓了,那种无声的震慑自那个男人冲到柳婉婉身边开始,如同暴风雨前的片刻安宁。
乔楚天将沈青挥在空中的手死死抓住,内有星辰的眼眸却直直的看着婉婉的双目,若不是他冷着脸,这一顾倒是足以摄人心魄。
沈青瞥见少将军伟岸的身影之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发力的手,一脸惊恐地缩着身体,颤抖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乔楚天像丢一块抹布一样,朝后将沈青甩了出去,因着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蔷薇香气,柳婉婉看到了他颈上的青筋暴起,胸廓起伏明显,因为头痛,强忍着,以至下颌棱角又分明了许多。
“天儿!”
韩清婵脸上挂着担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欲上前,却在那阴鸷陌生的怒视中顿住了脚步。
那是要发狂的预兆,是整个侯府的噩梦。
柳婉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小小的白瓷圆扁盒,用无名指腹快速画圈沾取了盒中膏体,伸手涂在了乔楚天额侧的经外奇穴,轻轻揉散。
柳婉婉纤细的素手,骨节泛着粉白,轻轻柔柔的亲昵动作,既大胆又撩拨,看的堂上众人呼吸都急促了些。
那膏体散发出一股夜息香,清凉瞬时沁入身心,乔楚天的眉宇舒展,心头的烦躁也被压了下来,双目不由得缓缓合上,呼吸轻缓了不少。
韩清婵离二人最近,见证了柳婉婉妙手回春,自是不再对她的医术有所怀疑,便欣然的看向堂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见这柳氏竟轻易地镇住了即将发狂的乔楚天,心中不喜反忧,要不人家早早的封了诰命呢,想的总比常人远一步。
若是寻常医女,自是应该早早地收进侯府,日夜贴身伺候在乔楚天身边。
可她是何人,谋逆罪臣之女,戴罪的奴婢,最要命的,还是太子的青梅。
沈冷尘瞳仁转了又转,回过脸探查武雍侯乔延江的脸色,竟跟老夫人如出一辙,喜忧参半,进退两难。
柳婉婉收了手,不避讳的抬眼,等着乔楚天再睁眼,才好确认他的头痛已经缓解了,可真到四目相对之时,却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立刻敛眸后退,三步开外微微福身道,
“少将军,奴家方才见少将军身体不适,僭越了,请少将军赎罪……”
乔楚天看着眼前端庄素雅,星眸若嗔的柔弱美人,无奈将骨血里正奔涌的灼热之意压在心底,只浅浅化作揉绕在舌尖的两字,
“无碍……”
这微妙的气氛之下,没人注意到摔出去好远的沈青是死是活,直到她缓过来呜嗷的嚎了一嗓子,
“老夫人……姑母……你们得替青儿做主啊~~”
婉婉这才想起,这沈青是老夫人身边掌事嬷嬷丽娘的亲侄女。
侯府上下皆知,丽娘本是给侯爷准备的通房丫头,却因侯爷早年仰仗韩清婵母家兵权,乔延江身边硬是容不下她人。
老夫人欣赏丽娘行事果决稳妥,又是沈家的家生奴,一直带在身边当女儿一般,这沈青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要说沈青有什么错,那便是以丫鬟的命想要搏一搏小姐的前程,不自量力罢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偏着头冲丽娘低声说了一句,
“这孩子福薄,罢了,送去庄子上养着吧……”
丽娘冷脸依旧,福身应是,只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刀了柳婉婉一眼。
柳婉婉垂着脸,可心里比谁都有数,
‘沈青这一世走了我的老路,算是因果循环,她的这份报应不算过,只是这便又得罪了老夫人与丽嬷嬷……乔楚天,你须得对我动心才好啊!’
想到这儿,婉婉又轻轻抬眸,乔楚天的双眼倒还是盯着自己,未曾移开。
“天儿,既然你身体已经无碍,随为父去书房说话。”
乔延江起身,跟老夫人辞了礼,便大步去了劲松堂书房。
乔楚天微蹙了双眉,这才作揖与诸位长辈见礼,转身离开之际,那枚兰草香囊在他身侧,像是一颗定心丸,装进了婉婉的视线之中。
乔延江对乔楚天自小就极为严厉,八岁便带着他在战场拼杀,小小的孩童几经生死,冷漠狠厉也便就此养成。
“此次借兵北凉,是个好机会,明日上朝,自去请旨领兵,太子亦不会同你争……”
“儿子不想去!”
乔延江原本坐在书案后,整理着公务书简,听到乔楚天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哼,是什么时候开始,让你觉得为父是在同你商量了?”
声调不高,语气却重了几分。
武雍侯乔延江是在尸山血海里,拎着当今圣上的裤腰带把人送上龙椅的,只是大雍建朝之后,随着年纪增长,收敛了锋芒与脾气。
乔楚天清楚的记得,在自己被敌人举刀劈砍围攻之际,身为父亲,乔延江明明看见了自己命悬一线,却依然冲去斩杀敌首,任凭自己从鬼门关狼狈的爬回来。
在众将士眼中,他是威望甚高的开国将军,在乔楚天眼中,他却是个冷酷的上将。
若乔延江对所有子嗣都如出一辙,乔楚天还不会这般怨气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