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忽然有匹快马从金陵南门的官道上疾驰,这人身上背着四个旗子,这就意味着这是八百里加急军情,任何军民见到必须让道,否则就以谋逆论处。
官民见状,急忙让开,很快抵达驿站,此人跳下马,抓起水瓢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喝道:“马,干粮。”
驿丞哪里敢怠慢,急忙将马牵出,此人咬口烧饼,就那么叼着上马,继续前行。
驿丞望着尘烟对小吏道:“不知道哪里的紧急军情。”
“大明这么大,哪里都容易有军情。”
急递走至金陵南门,已经虚脱,下马后瘫软,幸好两个城门士卒扶住他:“快,杭州急报,送我入宫。”
城门卒急忙弄来个马车,拉着他狂奔向皇宫,而且由于他过于虚弱,直接闯进宫门,直抵西华门前方才停下,两个太监抬着他入奉先殿。
“杭州商人暴动,陛下,这是税务司司长的信件。”
朱棣看完书信,怒气冲冲,道:“观潮卫到了也没作为吗?”
“冯千户以杭州乃是商贾重地为由,没有皇命不敢进城。”
“混账东西!”
朱棣急召朱高炽,把他骂了一顿:“瞧你干的好事!杭州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你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朱高炽看完信件,也为自己辩解一句:“爹,这恐怕是杭州商贾联合鲁王上上下合做的好事,这里有个漏洞。”
“什么漏洞?”
“税收漏洞,父皇,皇亲国戚是不收税的,还有乡绅有免税特权,我们要改革税务,必须要改变这点,如果不改变,用不了几年,漏洞还会越来越大。”
朱棣瞪大眼睛:“你是说要朝亲王收税?”
朱高炽叹息:“其实我也不想,但没办法,税收的原则是,一定是应收尽收,否则只会捅出来越来越大的窟窿来。
孩儿的意思是,不要给任何人免税特权,如果真的要想嘉奖,那就给他们退税。”
“你想的倒是美,朕要昭告天下,对皇亲收税,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
朱高炽道:“可如果不堵住这个漏洞,就会变得越来越大,山东地区您也看到了,历年来耕地越来越少,这就足以说明兼并的问题。
假如这个漏洞不堵上,过上一两百年,加上土地兼并,造成的税收流失是非常恐怖的,甚至可能入不敷出,财政崩溃,帝国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朱棣没吭声,但这个决定真的不容易下,他还在犹豫。
朱高炽又道:“父皇,元末是怎么回事,您比我更清楚,祖父为何起兵,难道是真的因为心存驱逐鞑虏的宏愿吗?还不是因为吃不饱?
历朝历代的崩溃,无不是从财政开始的,如果现在不行动,有天我们也会像元末一样,会有越来越多人吃不饱饭,打天下不需要太多人才,一县之地足够。
到时候,朝廷还拿什么扑灭起义军?”
朱棣依旧沉默。
朱高炽叹息:“父皇,您是有为之君,有魄力有能力,可到了子孙后代,像您这样的明君,还能有几个?说句不好听的话,不出昏君,已经算是好的。
但偌大帝国,积重难返,到时候要改革,恐怕也只是裱糊功夫,表面上看着挺好,内里全都糟了,想改都改不了,父皇,您不能犹豫!”
朱棣又沉默片刻,走到书案前拿起信纸看看,接着放下,踱了几步后,走到山海架前,盯着某个文物看了片刻,忽然扭头:“具体要怎么改?”
“具体的改革措施很多,但总体的原则,是所有人都收税,但对勋贵、皇亲国戚、举人,可以退税,退税需要本人亲临,人死税销。
大体原则是这样,但细节上还有许多需要商榷的地方,比如,咱们的皇庄,也得缴税。”
朱棣冷哼:“你将主意都打到我头上了?”
朱高炽道:“不是,父王,财务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现今朝廷的财务系统问题很多,最大的问题是,内帑与国库不分家。
对于皇帝个人来说,当然可以动用国库里的钱,但要知道,如果国库缺钱,皇帝也要从内帑中拿钱出来,这就是把双刃剑。
缴税,只是财务切割的一部分。”
朱棣摆摆手:“杭州的事儿我交给你处理,别的我不问,尽快平定。”
“是,爹!”
朱高炽二次去杭州,带着一千人马,全都用后发火铳,从接到命令后,便连夜出发。
两天后抵达杭州边界,这才派人去通知冯千户。
冯千户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来了多少人?”
“有千人左右。”
冯千户这时才害怕起来,把谋士叫过来道:“太子殿下前来莫不是来抓我的?”
谋士道:“千户大人,如今不出去也不成,咱们只有千人,必死无疑。”
冯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