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陛下面前,他不能有文采,也不能在武学上有所成就。
他越是表现得吊儿郎当,荣亲王府上下就越安全。
这些,都是父王告诫他的。
喻恪卿苦笑一声。
他和七皇子走那么近,虽和小时候替他挨了十板子有关,但更多是因为——
七皇子喻瑾言,和他是一样的人。
喻瑾言明白他的难处,无声地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说话间,人群那边一阵轰动,显然是主角到场了。
众人只见慕容星攥住一容貌极为俊逸的男子袖口,两人并肩快步而来,身后还浩浩荡荡跟了好些人。
到了琼花苑,连招呼都顾不上和他们打,直奔苑中的荷塘。
“星儿小姐,这,这位是……”
有和慕容星相熟的世家小姐,微微红了面颊,想出言询问和她一块的少年是谁,慕容星却只摆了摆手。
“各位,今日的花宴还请自便,小女有事与桑哥哥忙活,抱歉了!”
桑哥哥?
在场的都是未婚的公子小姐,何时听过这样语带亲昵的称呼,不约而同惊掉了下颌。
然而,慕容星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有多大在意。
在她眼里看来,桑夜是桑家大小姐的弟弟, 又比她虚长些年岁。
娘亲对桑年姐姐一见如故,极为喜爱,那她唤桑夜一声桑哥哥,并不过分。
“桑哥哥,就是这里。”
慕容星和桑夜在荷塘前站定,她微喘着气,语带兴奋,“真的能把水车做出来吗?”
“可以。”
此时已是初秋,荷塘里只剩几支开得稀稀拉拉的晚荷。
桑夜看了一眼荷塘的大小,俯身捡起地上一根稍粗长的树枝,取火折子点燃一头。
木头在充分燃烧下被炙得焦化炭黑,他熄了火焰,立刻以地为纸,簌簌画下龙骨水车每个部件的雏形。
花苑里的客人们并不知两人在做什么,可今日慕容星是主角,便都渐渐围拢过来。
只是看到桑夜所画之物时,众人面上皆露出不解。
“桑公子这是在画画么?”
“不知道啊,看不出是什么。”
“本公子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桑公子画的这些玩意,实在奇怪。”
捕捉到围观之人的窃窃私语,荣亲王世子和七皇子喻瑾言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桑夜虽只是拆解了水车,却已将构造牢记脑海中,不多时,就将水车的所有部件尽数画在地上。
“水车龙骨衔接所用的子母扣,需要三十二枚,水槽为二十四格。部件大小,如我地上所画大小即可。”
桑夜边说边画,最后一笔落下,他便弃了手中树枝,示意木匠将劈好的木板搬过来,小心覆盖在树枝炭笔的痕迹上。
然后拿起手中铁锤,轻轻敲了敲木板四角,再将木板翻开。
哗——
人群中隐约发出惊叹。
只见原本干净的木板,沾上了地面炭笔画出的部件痕迹。
本是画在地上的所有图案,在木板上也印出了一份,纹样清晰,甚至像画上去一般规整。
桑夜检查了下完整度,将已经印上部件图样的木板交给木匠加工,又让人扛来几块新的木板,以同样的方式,将地上图案留存的炭灰印在木板上。
只一盏茶的功夫,数十位木匠都得到了有清晰部件图样的木板,立时埋头凿刻起来。
“好一个转印!”
别人尚还对桑夜的操作云里雾里,荣亲王世子却瞪大了眼睛。
语气里,含着激动和兴奋,“我在他国流入的传书中,看见过这种转印之法,也用墨水试过,可是效果并没有这么好。”
“原来,不该用墨水,而是利用炭灰!”
西潭国的印刷术,至今还沿用着老祖宗传下来的雕版印刷。
将完整的一块木板,雕刻上需要印制的书籍文字,涂上墨水,再印制到纸上。
如此往复三回,木板上的墨水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要重新再涂一遍,再继续印制。
现有的书肆,都是这般印制书籍,因为工序繁琐,所以文人们还是更喜欢手抄书。
“七殿下你也知道,我舅舅是工部尚书,很久以前,他曾无意和我聊及此事。”
喻恪卿轻声解释,“舅舅一直想革新我们西潭国的印刷术,却又不知从哪入手。今日看见桑公子的转印,我似乎知道,该从哪里改进了。”
印刷术落后,书籍印刷就慢,那些优秀的文人所著书籍,便难以流芳百世。
西潭国文比武弱,皆因为此。
甚至,在一些偏远的城镇,百姓们因为没有合适的书籍、教材,连私塾都不送孩子去上。
口口相传的知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最后剩下的,能记住多少呢?
喻恪卿眼神明亮,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夜的动作。
数十位工匠一起动手,速度自是飞快。
一炷香的时辰,制造水车所需要的所有零件,便被木匠们一一凿刻出来,整整齐齐铺了一地。
桑夜和慕容星,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规矩。
两人头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