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片极为茂密且盛放的芦苇丛,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无端让人觉得绝望与令人窒息。
这一片芦苇生机勃勃,然而却被人拦腰斩断,凭空折去大半,就像是无数个被腰斩的人仍然笔直的站立在大地之上,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孤独而绝望的站着,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来,芦苇随风而动,惊动了泥沼下面的无数生物,传出一阵阵沉闷且令人烦躁的蛙鸣声,过了许多时间之后,整片灰暗色的天空之中闪过一道蓝色的电光,天空中闷雷不时的响起,接着哗啦一声,有雨珠飘落,将那些泼洒在芦苇之上的血珠洗了干净。
这雨珠能够洗刷血污,却始终洗不干净空气中残留下来的血腥的气息,南风吹拂过荒原,却吹不散死亡的气息,滴血的花都能够盛开,可是又该将如何自处?那些死去的人又会归向何处?已经数不清究竟是有多少漫长的时间在生生死死中度过,只能够看清这片被雨珠和血珠浸泡的地面还是慢慢的变干,仿佛那不久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也不知道究竟是过去了多少时间,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身体一颤,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惨白的光线陡然射进眸子之中,就像是利剑一般,疼痛难忍,两行眼泪顺着眼睛淌出。他惊呼了一声,然后从地上慢慢坐起身,漆黑的如同千年古井的双瞳之中没有一丝光泽,就像是一个已经死去了几千的人儿一般,在那双瞳子之中,有的,只有深刻的迷惘与不安。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也顾不上眼睛之中尖锐的刺痛,睁大了眼睛开始向四周望去,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从所未见,充满血污的世界。
对于这样的世界,这个少年似乎一点都不陌生,反而充满了一阵阵的病态的喜悦。
在
四周的大地之上,有无数浑圆的头颅在地上翻滚着,那些头颅都是被利刃生生砍下来的,死者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灰色,但仍旧是睁得很大,在风沙的吹拂之下,堆积满了尘土,远远看过去,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就像是两摊淤泥挂在脸上一般,十分的恐怖。
少年的目光变得更加茫然,也更加的不安,他像是经历了某些极为可怕的事情,心中一片绝望,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是人的声音,似乎是来自地狱的野兽一般的呐喊。
“这时哪里?”少年开口问道。
他问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回答他的是一道砸落在地的雷霆。
此时已入黄昏,阴风阵阵,加上一阵暴雨与阳光的曝晒之后,地面都变得极为的干裂,扬起了大片大片的尘土,那些尘土扑面而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少年沉默的咳嗽了一声,只觉的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大石头重重砸过一般,吐出一口淤血。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却又转瞬之间变得极为的苍白,他似乎是知道此时此刻,才发现在他的四周,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残肢断臂,染血的铁戟,断裂的长矛,口吐白沫死不瞑目的断蹄战马。
不远处,雷霆落下的地方,燃烧起了大火,大火迅速蔓延,芦苇丛都在剧烈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其间还隐约夹杂着凄厉的蛙鸣。
火光映在少年脸上,阴晴不定,看起来甚是诡异。他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撑在地上,艰难地站起身。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愤怒,没有嘶吼,只是平静,平静地甚至有些绝望。少年轻声自语,慢慢向前走着。前方虽有路,但并不是他的路,他不知该往哪走,只能肆意挪动着双腿,他需要被动地去接受这莫名发生的
一切。
啸——
灰暗色的皓皓长空中突然传下一声鸣戾,声音清冷间带着睥睨的傲气,鸣声划破空际,穿破湍急的空间气流,奔涌而来。
少年瞳孔微缩,抬眼望去,见长空中有一道黑色光影慢慢变大,穿过云层,逐渐露出那对深褐色的瞳子,瞳子周边镀着一圈危险的淡黄色光芒。它怒翅飞翔,尽力舒张挥舞着巨大的翅膀,远远看去,便如一张拉满弦的长弓。它自遥远天际俯冲而下,其速甚快,宛若一道脱弦利箭,甚至隐约能看见无形的空间气流都在不安地翻滚,急忙避让至两边,它便从这间隙中疾速而来。
“碧海天青。”少年开口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就是鹰中的王者,传说每十万之数中方才会诞生一只的碧海天青。它的眼睛是彩色的,比人类所能看见的世界更加复杂,这双眼睛极端敏锐,万里高空可轻易捕捉到地面上一只奔跑的兔子,它的危险之处便在于它的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而掌控一切。
少年又缓缓向前走出两步,突然双膝一软,后仰下去,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身侧,安静地躺着一根断了半截的长矛,他已看出来,这只鹰已锁定住他。
……碧海天青极擅攻击人类,蚕食人脑,任何被其定为目标的,绝无幸存的可能。少年心中瞬时间闪过这些信息,眼中多出一丝冷意。
他虽清楚这些,却从未相信。
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世上从不存在绝对的事情,遑论生死。他虽将死亡看的很淡,却还不愿太过接近,尤其是被一只畜生在背后作推手,哪怕这只畜生被冠之以神。
碧海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