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径,或会成功,但天下不知该会流多少血。”
雪海棠身有盗宗之名,然而这一生,却很少杀人。对于他这样的人而已,所谓的盗宗,不过是予取予求而已,好的东西,自然应该放在最对的人手上,这是他的认知,与冷血无关。就像是他下棋从来都执白子,只注重美感,从来无意去争棋之先后。
雪海棠并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死在他手上的也并不在少数,但是他却已经有些厌倦了,坦白而言,如果不是今时今日的陆青枫有需要,而且他的朋友虽然多,但是真正看的上的也无非就这么一个人而已,他也不会到这里,或许当真与水黛儿做个双宿双栖的一对良人也说不定。
但是眼前的陆青枫到底还是变了,如果是在三年之前,对方即便是名冠京城的顶尖杀手,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却也从来都不滥杀一人。第一杀手的名头并不是死在他手上的人有多少,而是陆青枫所杀之人,从来都是天下谓之该杀之人。
这样一个妙人,雪海棠怎么可能不会结识呢?
只是三年之后的今日,对方似乎是完全变了。
变得开始有点陌生,变得有点冷血。雪海棠忍不住皱了皱眉,喃喃道:“你这样做或会成功,但天下人又该怎么办?陆青枫,我知道我们都不是悲天悯人之人,但害的天下人流离失所生不如死,你的良心又能安吗?”
闻言,陆青枫只有苦笑,喃喃道:“今夜你能前来,青枫感激不尽,你说我变了也好,说我冷血也罢,但请你相信我,今时今日的我心中只有复仇,我陆青枫从来都不怕死,但是在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让我懂得生命原来是那么的珍贵,整整三年了,我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上去,可是后来他死了,雪海棠,你说我该怎么办?”
雪海棠双目一震,不知所言。
“我陆青枫从不怕死,但却害怕孤独的活,这一辈子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真心想归隐山林之人,可是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我又能怎么办?
”陆青枫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是冰冷,他霍然抬起头,双手愤怒压在棋盘上,大声说道:“当年我能名列杀手第一,只因杀心坚韧,不惧血污,与实力并无太多关系。后来初彤曾问过这一点,我告诉她一句话……她说那是不对的,所以我才试图改变。”
“这件事就算我不做,将来仍会有别人去做,只不过初彤在帝国和第一楼手上没了,这些便要提前罢了。而且——我还是想说当初的那句话。”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只要不是我在乎的,就算天下人死绝,又与我何干?”
看到对方双眼之中血红色的眸子,雪海棠唯有苦笑,是啊,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是与自己一样的,身处在这世俗之中,随波逐流行尸走肉,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总是渴望着能够过上那种寻常百姓家的平常生活,终于有一天,这样的生活终于得到了,当他们开始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时候,那所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骤然之间支离破碎,完全消失了。
那么,见识过美好之后,余下的人生该当如何?雪海棠知道,此时此刻的陆青枫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能够支撑着他走到这里唯一的原因,只有心中那挥之不去变得愈发的强烈的仇恨,是的,陆青枫的心中此时只是剩下仇恨了。
但同时也意味着,无论这件事情成与不成,陆青枫都是活不长的。
想到这里,雪海棠的目光变得愈发的悲哀,他不由得想起碧湖画舫之中的水黛儿,想起自己临走时她眼中的绝望与凄迷,心中同样悲苦,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手中握着剑,你果然又是那个陆青枫,初彤这只剑鞘没了,染血便要剑如其名。”
陆青枫静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苦楚:“或许吧。”
“江湖不归路,总是孤崖,太长,也太陡。既是如此,便多杀几个人吧。”
雪海棠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动手?”
陆青枫道:“明晨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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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破晓,清冷的弯月还挂在皓皓长空中,银灰色的天空像是被蒙上一块
巨大的帷幕。帷幕上,弯月边,九颗星星闪闪发光,连成一条长线,当先一颗初时极为明亮,但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九星连珠,天降异象,必有奇事发生。
雾气弥漫,五步外已不可见人,破晓之际,天地总是清冷的,清冷的似能冰冷人心。
很久之后,雾气徐徐散去,隐现出一株枫树,一张棋盘。
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仍旧摆在那儿,但下棋的人却已不在。
陆青枫说过,这是死棋。雪海棠说过,和棋就是死棋。
既是死棋,那么下死棋的人命运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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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当朝皇帝曾为护住九玄珠,连布九道藏匿地点,每一日都会变换,并派重兵把守,无人知晓九玄珠究竟被藏于何处,只为这九道据点皆故作疑阵。真正的九玄珠被深藏在绝为隐蔽的皇陵密室中。
然而九玄珠还是被盗了。
现场只余下一张字条,海棠飘过,玄珠不留。
世人皆想不到,与杀手陆青枫同时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