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了在很多年前的罗浮山下,当时他正抱着已三岁却仍未睁开过眼的小姑娘,轻声问了她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本只是句无心之语,却不曾想过几日之后,这丫头竟真
的睁开眼了,虽然是一对白瞳,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一对眼睛。
后来他有一次下山,见小丫头正拿着一根梅枝坐在雪地中胡乱勾划,看到他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是谁啊,在罗浮山顶受了足足一年剔骨断筋之痛都未叫过一声的他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小丫头也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是背过身不理他,陈白帝就走到她身前蹲下,说我教你写字好不好,小丫头瞪大了眼睛,虽不知写字究竟为何物,却茫然点了点头。
后来陈白帝一共写下一千四百六十个篆书给她,并无一字重复,小丫头整日呆在山下无事,便拿过来随便学了学,不曾想天生心智未开的她在习字方面竟大有天赋,便是不识那些字,更不知为何意,却也能静下心一丝不苟地描仿,书体一天天变好,与那千余字也越来越相像,直至最后再难分辨出偏差,连老头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到这桩趣事,陈白帝心境渐渐平复,这才凝目看向纸上,发现小初彤写了一个静字,这一字并非在那千余字中,因而与他的书体大不相同。
纸上的静通体极长,上下两部分笔触分的极清,一部分着墨甚重,一部分留白较多,尤其是右上角的最后一捺,有如羚羊挂角,不知是否因为受他的影响,隐约间有一丝草书的痕迹夹在里面,他看了许久后,微笑道:“写的不错。”
小初彤摇摇头,看着他说道:“陈白帝,这一字本来就是写给你的。”她将笔搭在砚台上,小手抓住他的大手,冷冰冰说道:“草书我不想学了,只会那一千四百六十个字也就够了,像你这般,贪多嚼不烂,却因为几个字乱了心境,不值当。”
陈白
帝点点头,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那就快去睡觉吧,明日我给你做面汤。”
小初彤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书房。
明摆着被以习字为由教训一通的陈白帝笑着送她出门,合上房门之后,又走到圆桌前,看着纸上的字久久不语,他突然提起笔来,在静字之下添了四字。
顺势而为。
字为草书,却已不比岳江阁内的十六字别具大气,反而若水中浮萍般小心翼翼,举步维艰。
陈白帝抛下笔走到窗边,推开窗栏,饮了一口夜风酿成的苦酒,翻开那本泛黄册子,目光落在最后一页上突然出现的几行字,喃喃道:“杀师克妻,魂魄虽在两仪内,不在五行中,千年之间不安生,老头,你把我看得很透啊,若那当真算作千年前的事,那我前世一定过得很小心,才会一辈子只相信两个人,结果却一个因我而死,一个被我杀了。”
“相信一个人不容易,若然你在我体内种下的死关没能度的过去,留下小初彤一人在这世上又该如何?”
冷风拂面,吹开陈白帝的额头,他看着外面无星无月的夜空,低声道:“子时过了。”
新的一日已开始。
矮圆桌上静字周边写满了顺势而为四字。
这一日,十二地支鎏金白玉印高悬半空。
岳江阁塔下,校武台上。
以十二进六对局中,陈白帝一掌拍子位对手额头,致其昏厥,一手了结一局,胜之。
以六进三对局中,陈白帝身中三剑,避住要害,换以一指戳卯位对手腹上,碎裂其丹田,胜之。
以三进二对局中,陈白帝中一拳震在心口,六度喷红,血洒校武台,断辰位对手唐奕一腿一臂,胜之。
三日后,决战丑位韩立,以作收官之战。
满城风雨。
乱了一座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