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如水,酉时已过。
时机乍现。
陈白帝悍然出动,双腿陡地弹起,瞬时出现在唐奕背后,五指弯曲如钩,若蟒龙汲水,抓向后者肩井穴,破风阵阵间隐约拖出几道残影,唐奕听闻背后风声,眼角倏忽一缩,略低身形,觉察到后者手法虽快,但行止间却有一丝晦涩,捕捉到这一瞬契机,双膝错开,一拳从肋下扯出,陈白帝单臂轻拂,用力向下一按,劲力尽卸,两人随之分开。
唐奕被这突然一击惊出了半身冷汗,冷哼道:“这么急着送死?”
陈白帝没有理会他,看着后者脚下立着的位置,纵身一跃,抬膝就要撞出,只是身在半空,身前空门大开,唐奕炼气三重十关早已开启,洞察到此处之后,一拳擦着后者的单膝轰向胸口,欲成未成之时,面色却突然一变,心中念了句不好,然而再想收拳已来不及了,劲力只得在最后关头化解三分,却仍旧有七分力撞在双手护在身前的陈白帝臂上,后者借力腾空而起,再度伸展,抓在了顶上孔洞的斜角处,径上八层。
唐奕气急攻心,面红耳赤愤愤道:“姓陈的,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七层之上众人眼见这一幕,不禁暗叹一声好算计,然而在见到唐奕瞪着猩红的双眼转向他们身上时,心下顿时一凛。
岳江阁塔外。
暮已深沉,塔顶上明珠碧绿之光萦绕,恍如白昼。
洛水城毗邻南海,湿气极重,因而时已虽过了夏至,白日炎热,但夜时却甚是清爽。
叶弘城抬起手遮挡在眼前,眯了眯眼,看着那座光芒笼罩下的高塔,感慨道:“耗了这么久的时间,看来想要入塔八层,当真艰难。”
一旁的小初彤安静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抬起头来,
突然蹙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叶弘城注视着小初彤的一对白瞳,暗淡的眸子无神睁着,此时看起来有些孱弱,他低声说道:“刚过酉时。”
小初彤哦了一声,点头说道:“陈白帝应该要出来了。”
叶弘城微微怔神,不解问道:“为什么?”
小初彤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饿了。”
叶弘城面色有些古怪,刚想说要不我们先去买些吃食,却突然听见塔顶上传来阵阵机括开启锁链横动的声响,凝目望过去,便见高塔第八层,原本紧闭的四面高墙上突然出现数十道肉眼难以捕捉到的切口,缓缓向下移动,没入到了底层,这第八层上再无遮挡,四下清明,乃至第九层,更是凭空无所依托,就那般安静悬在半空。塔层之中,四面共计悬挂着十二面鎏金白玉印,其上散出的光芒,便是相较于岳江阁塔顶端的明珠亦是不遑多让。
四面高墙完全消失,十二面鎏金白玉印后分别立着一人,每侧三人,凝神伫立。
清风冷瑟,侵入襟衫。
叶弘城见此一幕,不禁心神俱颤。
小初彤也听到了动静,但自她脚下处距离八层高塔斜线距离已逾越过了十丈,一对白瞳早已瞧得模糊,好奇问道:“发生了什么?”
叶弘城并不知身旁女孩眼中的变化,他面色有些苍白,只是喃喃道:“十二地支。”
那十二面白玉印自东面起,由左至右,四个方向各三块,分别写着一字。
连立起来便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十二地支。
岳江阁塔内,第九层。
水黛儿低垂着头看向脚下,一对白鞋悄悄探出裙摆,低声问道:“我很好奇,镇主如何知晓这百余人中只得十
二人可通过。”
杯盏中茶水已冷透,林提督缓缓嚼着软绵绵的涩苦茶叶,微笑说道:“我也不知,这座塔楼虽然在我名下,但当年负责修建的却另有其人,正如塔中机关,我也是今日方有所见。”
水黛儿嫣然一笑,轻声道:“想必又是那位小六爷的手笔了?”
林提督摇摇头,沉声说道:“若论杀人手段,他或许在行,但这种考究细枝末节的事,他半点也不搭边,况且也没那个耐性。”
水黛儿有些惘然。
林提督突然叹了口气,冷声道:“明日兴许会有乱事发生,十二座岳江阁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要动。”
水黛儿呼吸一窒,重重点头。
……
回到临水而居的宅院中,陈白帝独自一人呆在书房,不发一言,他看着临窗书桌上的水晶鱼缸,见里面几十尾红鲤游来游去,突然紧握拳头,心中有股暴戾意始终压着,却在此时几要反弹。
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小初彤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方红泥砚台,看着他低声说道:“我要学草书。”
蹲坐在墙角一处的陈白帝抬起头来,眼中隐有血丝,也不问缘由,只点头说了一字,“好。”他搬过一张矮圆桌放在书房中央,镇纸下压着几页熟宣,添些冷水在砚台中研磨,递给她一枝长锋羊毫,柔声说道:“你写一字篆书给我瞧瞧。”
小初彤点点头,接过毛笔,一丝不苟地蘸墨圆笔,模样极为专注,陈白帝立在一旁瞧着这漂亮丫头长长的眼睫,唇角悄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