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虑,大哥能来我很开心的。”
姜好接过他递来的一部分甘草,慢慢喂着马匹,问道:“哥,你还在生气吗?”
安临之动作一顿,随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不气。”
“这声音,可不像是不气的。”
“我就是不明白。”安临之皱起眉,愤愤不平道“从小到大,他都在告诉我要忠贞不贰,保家卫国,护黎民百姓于一方太平。”
“这些我都牢记心里,并发愤图强去学习武艺,便是想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可长大之后呢,他又总是拿话头来搪塞我。”
“你说。”安临之转身,对着姜好道“若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大可以明言,我又不是不改,这次远赴边关,你能去,花绝景彦能去,就我不能去。”
“在他心里我就这般差劲吗!”
说话时,安临之在周围来来去去地踱步,末了,他还一拳砸在马棚旁的木柱子上。
这一拳惊了马,马一鸣又吓了他。
姜好看着赶忙安抚骏马的少年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也许便是因为……你是男,我为女,他们是仆,而你是主。”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安临之拉着缰绳,怪异地瞥了一眼她“男子也可彬彬书生,女子亦能行侠仗义。仆从为一担米粮,可以舍身救主,主子为一份才情,安能礼贤下士。”
“这些,姑母都没跟你说过吗?”
“说过。”
而且还说了不少。
可是姜好,依然神色未变,她的眼眸里散发着淡淡的幽光:“你会这般想,可旁人未必会这般想,至少……”
她指了指蓝天:“上天不会。”
安临之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看着姜好那肃穆深沉的表情,瞬间便有了某些猜测。
“上天只会想,这战功显赫的老将军在战争未起之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独孙送去军营,若是再有叵测之人趁机浇些烈油,这‘谋反’的毒火,是不是便有了。”
姜好垂下眸子,继续道:“如果,权利地位没有极致鲜明的划分,那所有人争抢又有何意义,玩闹取乐么。”
安临之沉默,这不单是因为姜好的话,更甚是那份清明及勇气。
他本身是有想过这些的,但若是讲,让他大咧咧地说出某些大逆不道的真实话,这确实是没胆子。
不止是他没胆儿,就是在金銮大殿之上站立的老臣,也未必有这份胆量。
安临之瞧着姜好,开始微微上下打量,他妹妹,确实是十二岁吧。
这身高……应该没缩水吧。
姜好低着头分甘草,便没有看见安临之那越来越疑惑,越来越蒙圈的眼神,她还在继续道:“总而言之,道理必须要懂,可有些幌子也要做给外人看。呵呵,所以说,哥……你没事吧?”
姜好侧过头,瞧着安临之一脸‘我妹被水鬼夺舍了’的震惊模样,她嘴角一抽。
只能说,幸亏祖上三代从不信什么牛鬼蛇神,若不然,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
“我没有被附身。”姜好万分直白道。
安临之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说道:“我就是随便想想。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概后天吧,怎么说也要在除夕之前到达边关。”姜好一顿,忽然转身问道“哥,你要给舅父带什么书信之类吗,舅母便要我带去很多东西的。”
“切,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说的。”
安临之用鼻子哼哼着出气儿,满是不屑的样子,可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才低声喃喃地说了几句:“你就告诉他,我们这里一切安好,娘和祖父都有我照看,不用他担忧,他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姜好默默地听着,轻笑道:“大哥还是很惦念舅父的嘛。”
“什么惦念,我只是实话实说。”安临之的脸庞烧红,他看着姜好眉眼之间展现出的戏谑之情,那火热的感觉便更甚了。
“不如,我教你骑马吧,刚刚我看了,你有几个动作不是很标准,这要是放在战场上,准会被敌人砍下去,我跟你说……”
话题转换的很生硬,但说起来却是喋喋不休。
姜好见此唯有淡淡一笑。
算了。
大男孩的小腼腆,她还是不要戳破啦。
……
两日后。
姜好,花绝,景彦,便跟随着押运粮草的队伍,前往边关。
若单是骑马,至少也需要三天的路程,而现在,粮草运于马板之上,本身便速度不快,再加上天气莫测,时常刮起的烈烈寒风。
姜好都担忧,这能不能赶在除夕之前到达。
她站在泥土地上,抬手放在嘴唇前吹几口热气,转而又快速合上搓了搓。
现在是将近傍晚,位处偏僻,前方没有驿站,骏马也冻得直打喷嚏。
运粮军们便开始在周遭捡木柴,准备用火折子燃起篝火,在这个野外之地暂时整顿一晚。
姜好坐在一处火堆旁边,毛绒的雪白狐裘将她的脸蛋衬得更显娇小,发髻梳的简易又不失活泼俏皮。
若这是一幅静态场面,那准为绝妙的丹青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