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迈下台阶,水云的裙摆划过地面,脚下落有黄叶。
见此,她不禁有些萧索之意。
来时一人,去时一人,这还真如这枯叶飘落啊。
姜好轻嘲一笑,缓缓地往祠堂走去,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围栏边的常青松下,有一个少年的目光正紧紧跟随着她,神态里,是那么的执拗且专注。
姜好进了祠堂,先跪在蒲团上对着列祖列宗磕个头,接着又站起身点燃三炷香拜了拜,然后便轻车熟路地走向旁边的矮桌。
跪坐下来,研磨执笔,等一切准备妥当,她便开始默写姜氏祖训。
也不晓得过有多久,只是墙壁上的光渐渐滑落直至消失,而耳边吹来的风使那长明灯摇摇欲坠。
姜好依然写着,直到……
“小姐。”祠堂的大门被打开,青荷缓缓走了进来。
“出去。”姜好头也不抬,只是淡淡说道。
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越矩了,虽然是想下一剂猛药赶走景彦,再不济也是与其隔阂。
但‘无妄之灾’那些话,还是很不堪入耳的,她们姜家绝不会再落得那种地步。
姜好拿起写满字的宣纸,在眼前吹了吹,放在一边:“我今天要写完家训,晚膳什么的就不用送了,我不想吃。”
“不是的,小姐。”青荷半弯着腰,声音里带些欢喜道“夫人说您不用在祠堂里禁闭了,她要带小姐去京城省亲。”
“省亲?!”姜好猛地抬头问道“什么省亲?!”
“就是去看望安大将军呀。”青荷没有发现姜好的异色,继续道“夫人说了,白日车来车往太过拥挤,晚上赶路清静些,速度也快。”
“还说让小姐准备快些,不用拿什么特别的东西,只要足够路上的玩具与吃食……”
“不用说了。”
声音猛地被打断,青荷愣愣地看着低头紧捏狼毫的姜好。
姜好坐在原处,直直地杵着毛笔,上面沾染的浓墨在浅白的纸上晕开一大片污渍。
她依然用力地往下按,胸膛极具地起伏忽然间转化为一声声悲怆的笑意。
“准备一些换洗衣物,还有我最近看的书便好,其余的,便不用拿了。”
“小姐。”青荷柔了声音,她看着姜好有几分落寞的样子“你怎么了吗?”
姜好摇摇头,她缓缓起身,随手扔下指尖握住的狼毫,来到大门前看着悬挂在深夜之中的清冷弯月,喃喃道:“我的错,是我太急于求成了。”
她早知道那人的命好。
但没想到,居然会他娘地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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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回回绕了几圈,姜好这才知道,她走后的正厅便陷入了沉寂,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什么‘封侯’,什么‘拜相’,什么‘国泰民安’,什么‘一梦千秋’。
总而言之,就是些帝王想要臣子送命的堂皇话。
她爹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多半是她娘,听着听着,听激动了,那骨子里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壮志被激发出来。
一拍桌案,连声叫好,那洒脱劲儿一上来就是十个爹都拦不住。
姜好垂着手站在侧门处,小风一吹,她的长发连同旁边的枯树叶一起忽上忽下。
再加上生无可恋的神情,整幅画面那叫一个萧瑟。
姜好长叹口气,忽然感到有道身影从上而下笼罩过来,她刚想侧头转身,脑袋上便压制了一只手,令她动弹不得。
“没想到,小好竟厌恶我到如此地步。”
声音温润清凉,似潺潺流水辗转起伏。
姜好面无表情地回道:“怎么会。”
“好了,别演了。”景彦微微弯腰,把唇瓣贴在她耳边不远处,压低声音轻柔说道。
“你在正厅里说的那些,都是故意的吧,就是想让你的父母知道,只要有我在,姜家便不会安宁,甚是还会有覆灭的可能。”
瞧瞧,这就是不好好谋划,乱做一气的下场。
不仅任务失败,连伪装都没了。
姜好沉着眸子,淡淡道:“我们姜家是不会覆灭的。”
景彦微微一笑,继续道:“但小好,你还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很多年以后,姜好再回忆起这句话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真能吐出个象牙来。
如果那时她当真赶走了景彦,那么给姜家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更加迅速的毁灭。
可是现在,姜好只想给身后这人一拳。
他死了什么事儿都简单了。
“小姐。”忽然,似夹杂着晚风的冰凉声音缓缓响起,姜好抬头,便见花绝站在阶梯前,正神色幽深地看着他们。
若是真要形容的话,那便是一种抓住了红杏出墙的幽怨。
她怎么会这么想,姜好的眼角一抽。
花绝又往前两步,直视着她,缓缓地伸出手:“外面冷。”
姜好被他盯得有些涩然,但还没忘记身后依然站着个人:“景公子,若下次你还有机会站于我身后,那么这只手放在脖颈处,会更妙。”
说完,她便握住花绝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