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温有些不情愿,蹙眉说道:“足下好怠工!我大汉自高祖武帝伊始,力绝游侠不正之风,现在足下守卫汉驿,倒堂而皇之地收纳起游侠来了,真是可笑。”
那一脸风霜的士兵笑道:“郎君所言,我听不懂。我也不管啥游侠剑客的,只要缴了住宿的钱,那便是咱洪湖驿的客人,纵然杀人放火了,只要缴了钱,我就能向上面交差,那上面的郎君们,也都等着钱来呢。”
好个在圆形方孔君面前,不问是非,人人“平等”的世道!
陶温也不是不知世风日下,法令和伦理都在一点点地败坏和堕落着。自黄巾之乱后,整个大汉连表面的体面都无法做到,更何谈地方行政的朽烂?
他只是担心在这紧张之时,偏偏要与一个持剑的危险人物住在一起……
那位游侠万一是笮融派来的杀手呢?
见陶温迟疑,孙怡凑了过来,低声道:“我们手中也有剑,岂会怕他。”
陶温没有办法,只得叹息一声,应允了。
好容易得到放松的心情又要再度紧张起来。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孙怡给士兵缴了两串铜钱,又偷偷塞给对方一串,希望晚饭能吃的好些。
那士兵收了钱,还得了小费,自然喜不自胜,唯唯诺诺一通后,招呼了一个老卒来,让老卒带两人去马厩的客房中安歇。
夜幕降临,老卒提着油灯在前面引路。
其实马厩并不远,就在驿站后身湖畔的位置。
刚转过驿站的墙角,一股刺鼻的牲口臭味迅速钻到陶温的鼻腔中,呛得他险些没喘过来气。
话说回来,马厩能有什么好味道,况且此行本就凶险万分,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孙怡倒是很能忍受,全程没有发任何的小姐脾气。
老卒打开了马厩的民房,在幽暗的油灯照射下,隐隐能看到角落里侧躺着一人。
陶温和孙怡都死死地按住佩剑。
“嘿嘿嘿,马厩房里更暖和,两位暂且歇息,稍后老朽会奉上哺食(晚饭)。”
说罢,老卒笑呵呵地提着油灯走了。
屋内仍是不可救药的动物骚臭味,只是闻久了,这股味道也淡了。
地上铺满了稻草和石灰,上面隔几米就放了一帘草席和一床被子。
陶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角落里,那个躺在草席上一声不吭的人。
突然,那人说话了。
“足下何人,盯着我做甚?”
陶温和孙怡都是一愣。
孙怡按着佩剑道:“足下又是何人,如何得知是我们在看你?”
那人躺在晦暗的墙角,动了动,似乎是在伸懒腰。
“我叫张孟欢,是个剑客,不仅知道你们在看我,还知道你们都有宝剑。”
陶温轻蔑地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非也,我行走江湖多年,直觉和知觉都远超常人。”那剑客半坐起身,微弱的月光勉强照在他的脸上,风刀霜刻的斑驳若隐若现,“该吃哺食了对吧?”
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狂风从湖上刮来,吹得木门板偶尔发出吱吱的响声。
陶温简直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他浑身肌肉紧缩,时刻准备拔剑拼命。
“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剑客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哦,明白了,原来是亡命之徒。”
“嘁。”
陶温和孙怡顿时感觉在这剑客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一切都被他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孙怡为自己打气道:“张孟欢?没听说过。一个无名剑客,还敢如此嚣张?”
“呵呵,任何一个剑客一旦成名,就得更名换姓,才能继续在江湖上生存。换了姓名,你们觉得是无名小卒了,我才能刺杀下一个目标,不是吗?”
“你!”陶温手中炽热,汗液几乎要从剑柄上流淌下来,“你是笮融派来杀我们的吗?”
“哈哈哈,笮融?”张孟欢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与那种低贱的人为伍。”
陶温闻听此言,心下稍安。
他察觉到眼前的张孟欢气场极其恐怖,若真的是对手,必然不会与自己翻来覆去地说这么多废话。
“足下认得笮融?”
突然,剑客身躯一凛,低声道:“你们不要说话。”
窗外依旧是呼呼的风声,外面马厩中的马儿安静地吃着草料,没有任何异常。
剑客站起身,显得十分高大。
他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一手拉开木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风一下子灌到屋内,吹得稻草纷飞。
孙怡皱着眉头,小声骂道:“满身臭味的恶汉,门户大开的,不嫌冷啊!”
陶温见识了张孟光的手段,觉得外面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对孙怡说道:“我们悄悄跟上去,轻轻地,别让别人发现。”
这时,驿站客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惨叫,随后男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夜晚的疾风,听起来如同鬼哭狼嚎,十分瘆人。
出大事了。
陶温和孙怡顾不得轻手轻脚,而是快速飞奔出门。
只见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