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屋里骤然冷下来,冰冷与寂静同时扩散开来。
两人身份仿佛对调了,谢允伯像个小孩搓着手不安地等待审判。
许澄宁蓦然想起小时候游学,路过一座小山,正逢节日遇到人们踏青郊游,她跟那些小孩一起去玩,突然林间窜出一个疯子,拿着柴刀咵咵乱砍。所有孩子都四散奔逃,扑进父母的怀里,只有她挡在燕先生跟前。
后来当然是有惊无险,但那晚燕先生摸着她的头不停叹气。
“小屁孩不应该这样,怪我,不是你爹啊。”
年幼的她听不懂,只觉得头发都要被薅秃,但时隔多年,她终于领会了燕先生的意思。
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才有资格任性,而她失去了那份资格。
许澄宁说了有史以来对谢允伯说过的,最长一段话:
“你要接我回去,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血脉相连的责任不能让我流落在外?我已经长大成人,已经不需要有人管我生活、管我未来,如果接我回去,是让我过上非是寄人篱下却胜似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二姐,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谢允伯摇摇头:“不单是责任,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理应得到我对女儿的所有偏爱。宁儿,于你而言,那
本就是你的东西,为什么不要?于我而言,我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要放到对的地方。”
“至于谢琼絮,我已经将她逐出家门了。往后,谢家不会再与她有半分关系了。”
谢琼絮是他看着长大的,起初还好,性子还是正的。可当他渐渐得不到朝廷重用,谢允安则步步高升,谢容斐也闻名京都,这丫头就越发坐不住。姑娘大了他就不能太亲近了,一不留神,谢琼絮就变得越来越沽名钓誉,越来越喜欢攀比。
可毕竟实打实在养了十多年,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初知道她不是谢家骨肉时,在谢老国公再三坚持下,他还是同意了留下谢琼絮。
他也告诉过谢老国公、王氏还有两个儿子,一定要更在意许秀春,可终究许秀春还是落入了谢琼絮的种种诡计中,走上了不归路,也让许澄宁对谢家失去了信任。
“我已派了人照看在流放地的刘氏和许秀梅,许灿星和许彤星我会认作义子义女,当府中公子小姐养大。”
“差你一个,家就不成家了。我们一家人,团聚好吗?”
他语气和眼神恳切,在李茹摊子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然后第二天,谢家的管事便敲开了她的家门,送来厚
重的谢礼。
他……其实有在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吧?
如果那本就是她的,如果他们是真心爱她的,如果过去一切只是因为谢琼韫的算计,给彼此一个机会,是不是也可以呢?
许澄宁不知道对亲情尚存期待算不算蠢,但既然有意动,不如就试试。横竖再失望了,她并非抽身不得。
“好,我可以试试。”
许澄宁眼泪淌下来,她又倔强地抿住了嘴。
她本觉得这个时候掉眼泪有些丢脸了,谁知谢允伯在短暂惊愕后,掉泪竟掉得比她还猛。
“你答应了,太好了……”谢允伯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吓死爹爹了,爹爹还怕你不答应,直接跟那小混蛋跑了,我、我一直想养够你五年六年再放你嫁人的……”
“宁儿啊,少疼你这么多年,爹爹心里比你还难受啊……其实爹爹是个特别好的爹爹,只是你没看到……我这么好的女儿,到现在还没处去炫耀,我真是把肺都要挠烂了……”
这么大的人,哭得滑稽又真诚,许澄宁本是想笑的,但不知是不是被那哭声感染了,眼泪也收不住,决堤似的往外冒。
“怎么了?怎么了?”
谢容钰和韩清悦听到哭声,连忙跑进来,
就看到父女俩并排坐着哇哇地哭,一个比一个哭得凶,怎么劝也劝不住。
还是许澄宁先收了泪,韩清悦拿帕子轻轻给她揩脸。谢容钰没有帕子,谢允伯就揪着他的衣摆擦,边擦边哭。
韩清悦跟谢允伯不是很熟,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未免想笑,强忍着说道:“表叔,宁儿同意了,你们父女总算相认了不是很好嘛,怎么还哭呢?”
谢允伯摆着手,眼眶还是湿的:“你还年轻,你不懂。”
养女儿就像追姑娘,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和最温柔的一面都展现给她,再向全天下宣扬我家的姑娘有多么好。那种女儿在外受气后回来告状,他亲自出马跟别人的爹爹打一架还打赢了的父爱如山的信赖感、自豪感以及幸福感,韩清悦是永远不会懂的。
当女儿的英雄,是他一生的梦想!
他眼睛湿哒哒地望着许澄宁,眸水荡漾着一丝热烈的期盼和一丝可怜兮兮的乞求。
“你能喊我一声爹爹吗?”
许澄宁情绪已经缓过来了,怕谢允伯再哭,倒是没有拒绝:“爹爹。”
“哇!”
谢允伯哭得更凶了。
“十八年了,我的女儿终于找回来了!”
谢容钰拿这个爹没办法,便不再管他,倒是看着
许澄宁,平时冷峻的目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