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昏暗,只有墙上点了几簇昏黄的火苗,映出墙面一凿一凿的粗糙痕迹,像鱼鳞一样。
可身在其中的感觉,倒像鱼腹之中,等着被克化成浆。
梁芜反应过来后,立马爬起,不停地在墙面上摸来摸去。
许澄宁制止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机关不会在这。”
她学过点奇门遁甲之术,刚刚通过塔身的构造,能推测到一点机关设计,不过也仅能判断大概方向。
“往这走。”
许澄宁站在原地转来转去,辨明了地面上的方向,才指定了一条路。
“先说好,捂住你们的嘴,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小狗儿点点头,立马捂住了嘴。
梁芜看她一眼,没吭声,却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甬道里黑洞洞的,一丈以外的地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三人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峰回路转,甬道在转过数个弯道后豁然开朗,眼前明火如星,照亮了宽阔偌大的石室。
石室掏得很高,灯火围绕的中间,是一个高起的台子,上面陈放无数间坚固的铁笼子。
黑色的铁栏杆倚着一个个披头散发的头颅,头颅连着一具具软绵绵的身体,一声一声的哀鸣从她们微涨的口中发出,像雀鸟濒死的啼叫,无力地做最后的宣泄。
小狗儿听到熟悉的鬼泣,又看到一个个鬼一样的人,吓得几乎要叫出声,两股战战,挂在许澄宁身后走不动路。
梁芜也吓得差点晕过去。
许澄宁一手拉着一个,低声道:“贴墙走,脸别对着她们。”
三人头扭向墙,一个挨一个地贴着墙往对面走。走了一半的道,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芜姐姐……”
梁芜脚步一顿,立刻扭头去看。
“梦雨!”
许澄宁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上台子。
许澄宁咬牙,对小狗儿道:“我们先过去。”
梁芜趴在铁笼子上,拂开里面女子脸上的头发。
“梦雨,真的是你!”
梁芜含泪:“你怎么会在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梦雨是跟她同一批进宫的宫女,比她小几岁,与她感情最好,可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不见了。
梦雨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嘴唇也没有血色,密友当前,她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大。
“芜姐姐……我……被关到这里,每日以……桑叶露水为食,定期……有人会来,采血……我快……支撑不住了……”
她艰难地抬起手,想卷起衣袖,轻飘飘的衣袖在她手里仿佛有千钧之重。
梁芜看到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刀口,捂住了嘴,呜咽了。
“芜姐姐……你救救……救救我吧……我快不行了……我还……不想死……”
梁芜含泪点头,却很笨地拿手去推铁笼。
铁笼乃玄铁所制,刀剑尚不可摧之,何况人力。
她推了半天,纹丝不动。
这时她的理智也慢慢恢复。
转头望去,看见一间间牢笼排布开,尽管很多人已经枯瘦如柴,她还是隐约认出了几个面孔。
当初以各种理由失踪、惨死的宫女,都在这!
她经历过侯门深海,清楚宫廷之中污糟龌龊事只会更多,对于那些陆陆续续不见的宫女,她一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哪怕某一天,她查看籍册的时候,偶然发现,她所知的几个消失的宫女,无一例外都是十四岁,她立刻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
当时掐断的念头重新续了起来,恐惧如一粒种子,在心里快速发芽生长,藤曼蔓延到四肢百骸。
能在宫里建地牢,关押宫女的,还能有谁?
她手脚冰冷,剧烈地颤抖起来。
“抱歉……”她艰难道,“我救不了。”
梦雨露出一丝笑:“芜姐姐出去之后,会……想办法救我吗?”
梁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会的。”
“那说好了,一定,要救我。”
梦雨说完这句话,突然提高了声音。
“大家都听着,她是尚功女官梁芜,京城平襄侯府庶女,她今日擅闯了地牢,一旦被上面发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个羸弱的宫女都扭头看来,目光凝在梁芜身上。
梁芜大惊。
“梦雨!你干什么!你要害我?!”
梦雨没回答她的话,继续高声道:“只要你救我们出去……我们就不会告发你。”
宫女纷纷点头。
“对对,救我们出去……”
“太久了,我太饿了……我要吃饭……”
“救我,救我出去……”
她们像索命的厉鬼,趴在笼子上,朝梁芜伸张一只只枯瘦的鬼手。
梁芜眼睛凸瞪出来,大吼:“我哪来的通天本事,能救你们出去?!”
“救不了,芜姐姐就跟我一起死吧。”
看着梁芜被愤怒和恐惧充斥的双眼,梦雨无力地笑了笑。
“芜姐姐……你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