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嘴甜,夸得太夫人心花怒放,连二老爷嘴边都微微带笑,各房也都凑趣附和着夸二公子。
唯有谢允伯和谢容钰一言不发,父子俩都是走的武路,不懂文试那一套。
谢老国公岿然不动,面色淡淡道:“这话出去也莫说了。历年科考,京城都不是中进士最多的地方,反观江左一带,才是人才济济之地。
“怀瑾今年不过十八岁,只会做些漂亮的文章,相较那些游学数载的书生而言,才思、见识都短缺了,并无一甲之才。”
满府的孙儿孙女,谢老夫人最宝贝的就是谢容斐,听不得他半句不好的话,气道:
“江左才子多?咱谢家祖上难道不是江左的?斐哥儿的才学,那是皇后娘娘都夸过的,你既说了他的文章漂亮,怎么不能拿一甲?”
谢老国公冷嗤了一声:“你当朝里做官的,会吟诗作对就行了?大魏不缺吟风弄月的才子,缺的是真才实干的国士。”
谢老夫人一脸顽固不受教,谢老国公也没有多言,总不能在晚辈面前丢脸。
他的这位老妻,自称出身名门,其实徐家不过是新贵,到了谢老夫人的幺叔这一代才有了点起色,根基底蕴与谢家根本没法比。
谢老国公的第一任妻子韩氏,那才是真正的名门。
谢家与韩家同为百年大族,底蕴深厚,联姻之时,各选中了族中最出色的子女结为连理。
韩氏博学多才不输男儿,嫁与谢瑧后两人趣味相投琴瑟和鸣。
可惜韩氏福薄,在谢允伯还年幼时便去世了,韩家本有意再嫁一名女子与谢老国公续弦,然而先皇不欲世家联合,便下旨给谢家与根基浅薄的徐家赐了婚。
谢老夫人顶着名门的名号,实则教养见识离世家贵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眼皮子里只看得见名声。
谢容斐兄妹被宫里的娘娘多夸了两句名声大噪,她就真的以为自己的孙儿孙女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了。
名声这种东西,可以欺人,却不可自欺。
活到这个岁数,徐氏还看不清。
见识不同的两人结亲近四十年,向来鸡同鸭讲,根本过不到一块去。
二房和三房人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谢老夫人还要辩驳,谢容斐已经十分谦逊地说道:“祖父说得极是,怀瑾尚需磨练,这段时日正有几篇策问想求祖父指点。”
二老爷笑道:“你祖父幼时便有神童之名,十七岁便高中状元,先皇赞他是旷古之才。你若能习得你祖父的一二分,就足够受用了。”
谢容斐自是虚心受教。
谢琼雯咬着筷子左看看右看看,嘻嘻一笑:“二姐姐若是男子,没准也能考个举人回来呢!”
这话说得晦涩。她不提别人专提谢琼絮,不为别的,谢琼絮是大房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二房才学最高的下场能考状元,而大房最多能得个举人。
更甚者,谢琼絮还不是他们大房的血脉。
这话明着在夸谢琼絮,实则是在贬低大房。
谢容钰已经冷了脸,阴恻恻地看向堂妹。
谢琼雯依旧歪头甜笑,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年纪还小,是个杏眼桃腮的小美人,平日里最是嘴甜讨喜爱卖乖,十分单纯,跟她计较言语上的不妥当,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了。
“四丫头说的是,絮姐儿没准还真能拿个举人回来。”
谢老夫人笑眯眯的,假装没有听出话里的玄机,又道:“琇姐儿原先家里也有个哥儿是今年下场?”
琇姐儿便是许秀春,如今改了名叫谢琼琇。
王氏这些天冷眼瞧女儿在岐山村实在养得不好,言语粗鄙不说,还有吃饭嘬嘴睡觉打呼的恶习。
她不怪女儿如此,却不能叫人看了她笑话,因此让陈妈妈和自己的大丫鬟九儿贴身服侍许秀春。
怕许秀春吃相不雅,九儿把一只鸡腿上的肉细细剔下来,能叫她小口小口慢慢地吃。
许秀春吃得满嘴油光,一听谢老夫人问话,问的还是许南,心里一咯噔,肉还没咽下去就叭叭起来:
“那是个混账狗东西,整年地不着家,从不孝敬母亲,说是要读书,不知道做的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手头的钱没个花完的时候……还勾搭村里的贱丫头,勾肩摸脸的,给钱往人怀里塞……”
九儿看主子说得唾沫横飞,心里急得不行,咳嗽两声无果,忙悄悄在她胳膊后捏了一下。
许秀春啊呀一声尖叫,转身就给了九儿一巴掌。
“贱蹄子!竟敢对我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