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金大海的顾虑沈南宝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初冬的风有些凛冽,也吹散了她为数不多的醉意。
她便笑:“大人是怕,得罪了这些官员背后的势力,成为众矢之的?”
“沈大人是否觉得,本官是个没骨气的缩头乌龟。到了关键时候,就不顶用了?”
这丫头聪明,犯不着与她拐弯抹角,金大人便直接说了。
“没有。”
沈南宝摇摇头:“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只是有些时候咱们人生在世,也不能一味的计较得失。该有些追求,有些骨气,方能活得有价值。”
她向来公正,亦不会因为自己的目的,就责怪他人。
金大人就忍不住叹气:“本官也想将这织造司好好整肃一番,账目清明,且上下齐心。可是如今这一摊烂麻,实在是哪处都动不得。”
“我不过是小小六品官职,沈大人也才九品。可要对上的,全是些背后有权有势的家伙。这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呀!”
沈南宝知道,金大海不是个什么有野心,拼命往上爬的。
能做到四州织造的司大人,他已经很是满足,不想再动弹了。
故她就笑笑:“那大人觉着,眼下就算是罢休不查。那些人就能当啥事都没发生过,能容下我们了?”
“且不说耿家,眼下的高大人,李大人以及胡大人。哪个不是处处为难你我,想要拉我们下水?”
“他们所臣服的,是背后势力最大的耿家。咱们的势力比不过他们身后的,他们是绝不会服气的。所以唯一想要息事宁人的办法,并不是咱们不查。而是咱们卷铺盖卷走人,离开四州织造。”
“哦,不。这仇已经结下了,哪怕咱们离开,他们怕也要出几口恶气才会罢休!”
照沈南宝这么一说,这事儿可就是死局了。
金大人越听越愁得慌:“我在乾州织造辛苦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得个升迁机会,我可不想就这样走人。”
“沈大人,难不成咱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说起来,沈南宝背后也是有靠山的人啊。
说到这处,沈南宝就停了下来。
很是认真的看着金大海:“大人,这事儿要么前进,要么后退,绝没有两全其美之法!”
“要么咱们真把帐查清了,织造司管好了,也惊动了上面,之后加官进爵,前途无量。要么就做了被人挤兑的炮灰,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这要如何做,全凭大人如何选择。”
看来这条路不管怎么走,都容易不了。
金大人就叹气:“那沈大人你是如何打算?这账目,你想不想查?”
“想。”
这个话,沈南宝说得毫不犹豫。
“自古以来,这织造司都是令人诟病的衙门。若是能够将其管束下来,必定能令朝廷省下大把银两用于别处。”
“我所在意的,倒不是能不能够往上爬。而是朝廷能不能够强盛,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所以,就算是大人不愿插手此事,这账目我也一定要查!”
这丫头,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金大人左右为难,脑袋都快炸了。
“今日把账本交给了严大人,恐怕我也没法子独善其身了。沈大人你叫我好好想想,待到明日,本官再给你答复吧。”
说完这话,金大人就叹着气走了。
只是等他一走,一直都等候在一旁的云诺,就直接走到沈南宝的身边来。
“姑娘,若是金大人都不跟我们站在一边。我们想要查清这织造司里头的账目,恐怕不容易呀!”
“他会跟我们站在一边的,金大人心肠不坏,他也没法子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对于这一点,沈南宝很是笃定。
“对了,云诺。我叫你去查的事情,可是查清楚了?”
“已经查清楚了。”
云诺点头,很是严肃的模样。
“这倭锻机房的一个大管事,六个小管事,都是胡大人高大人他们家的宗亲。在这织造司当差,也是许多年了。”
这个结果,和沈南宝之前所预料的一样。
她就皱起眉来:“那那些织娘呢?应当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吧?”
“这个倒没有。”云诺摇头。
“织娘们的身份背景都很清白,大多数没有关系背景。所以接下来,姑娘打算怎么做?”
说话间,沈南宝她们已经来到了倭锻机房的门口。
只见她脚步顿了顿,随即神情便变得严肃起来。
“查不了整个织造司的账目,倭锻机房的账目我还不能查吗?”
说完,沈南宝就进了倭锻机房的大门。
而沈南宝刚刚一进来,之前那个与沈南宝打过照面的孟管事就赶忙迎了上来。
“大人,咱们之前赶制的锦缎已经够数目了。小的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就等着启程送往京都了。”
“嗯。”
听了这话,沈南宝很是满意的点头。
“这段日子,可真是辛苦大伙了。我会跟金大人禀报,给大伙儿争取些茶钱的。”
“那就多谢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