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儿子跪在自己身前痛哭，你说他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死后，儿子会过的怎么样，你说他当时会怎么想？我爸呢，总想操心我的很多事，虽然我早就成年了。炉子他爸，怕也是一样，天下父母，大致如此。莲子什么味道，你知道吧，黄连入药，大苦大寒，其实在我看来，这样的情境，莲子与黄连，已经是一回事了。想到儿子失去了父亲，怜惜儿子，心中发苦，如同黄连入口，只有自己知道个中滋味，这就是怜子心中苦。自己死后，儿子失去了父亲，可父亲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儿子？因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心中五味陈杂，合起来就是一个酸字，梨子吃过吧，啃过梨核吧？这就是—离儿腹内酸。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老杨叹道：
“等你们将来当了父母，才能知道父母是怎么一回事。我妈临死前，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嘱咐，我当时都快四十岁了！我妈把我当小孩子，我在她跟前就是小孩子。有时候为了哄她开心，我还扮演小孩子，故意犯各种小错误。我妈数落我，我知道，她心里其实高兴着呢！”
几人举杯，秀才已经开始吐了，今天喝的格外的多，肚子里再也放不下一丁点儿酒了。
熊大觉得自己脑子里都进去酒了，不然为什么就越来越重了呢？摇一摇头，好像还能听见酒晃荡的声音。
炉子红着脸，红着眼，自己今天喝了好多，眼泪也流了好多，清醒着却比喝撑了想吐还难受。
老杨双眼迷离，看人似乎都有重影儿了。开口说道：
“今天喝好了，哭的也有点多，没想到在你们几个小娃子面前流了泪。我有多久没有流过泪啦？有一首歌，是不是叫做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老杨我当过兵，流过血，今天却是哭花了脸！”
秀才吐完就感觉好多了，听见老杨自嘲，便开口说道：
“老杨，你说男人就该流血不流泪吗？其实我吧，从小到大，哭过好多回，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是伤心了可以哭，感动了就不行吗？我看书都能看的眼泪汪汪，可喜欢我的姑娘，能从这里排队到火车站。姑娘们喜欢我，说明我够男人啊！所以啊，哭不哭，跟是不是男人不冲突啊。”
秀才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古代的文人，四句话，哭出了自己的人生，哭出了自己的抱负，哭出了自己对社会的责任，哭出了立于人世的孤独！”
秀才顿了顿，继续说道：“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尤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从龙椅上下来的人，哭出了故土难离，哭出了国破家亡，当年老蒋兵败，离开大陆，去了台湾，怕也是这样哭过一场！”
见几人听的入了神，秀才继续说道：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哭出了颠沛流离，哭出了家国沦丧，远的不说，自鸦片战争以来，我们的先人，有多少人哭都哭不出来？鬼子侵略，神州陆沉，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有多少大好男儿带着家仇国恨，红着眼淌着泪上了战场！”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哭出了生死离别，哭出了念念不忘！老杨，你有没有梦到过你老婆？有没有哭过？你敢说你不是这样？”
“林间滴酒空垂泪，不见丁宁嘱早归，哭出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哭出了乌鸦反哺，哭出了羊羔跪乳，哭出了人间最朴素的亲情。炉子，在你爹娘坟前，你没有这样哭过？”
“所以啊，我从来就不觉得，哭是什么丢人的事。阿秀有心事，我就哄着让她哭一场，再哄着让她笑一场，一哭一笑，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咱们普通人，该笑就笑，该哭就哭，不要失去平衡就好。这年头，多少人想哭都哭不出来？会哭，是本事！”
几人听到这里，虽然醉意上头，却也还是忍不住沉思。
一场酒喝下来，已是明月当空，几人似乎有吐不尽的心事。老杨对着秀才说道：“你小子年纪轻轻，却也老气横秋，诗词歌赋张嘴就来，你说你还是人吗？妖怪也就这样了。”
熊大哈哈大笑道：“我说我不如秀才，原来秀才是人妖！”说完拉着炉子说道：“撤吧，再喝就该天亮了。
几人东倒西歪，各自回家吐去了。
秀才早上艰难的爬出了被窝，昨晚一场酒，让自己走路的时候，感觉需要补钙，腰酸腿疼胳膊疼，浑身上下没精神。坐着公交车，差点坐过站。眼睛只是一闭一睁，打了个盹，就已经到了熟悉的地方。
有一颗卤蛋过来了，那是周经理。盯着秀才转了一圈，说道：
“小卢啊，你昨天只是脸上有淤青，今天怎么连眼睛都肿了？发生了什么事？昨天请假我没有给你报上去，不影响考勤。你要抓紧时间。前两天那个小区，你们的工作还可以再加把劲，努努力。年轻人，要积极向上，一会儿做完手上的事情，你想个方案出来，我给你把把关。”说完拍了拍秀才的肩膀走了。
秀才忙活了半上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睡觉。炉子在老杨那里，不用操心。熊大这家伙上班去了没有？想着昨天答应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