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飓母威力并没有达到家毁人亡的地步。”
“怎么可能会出现渔民伤亡的事呢？”
史进凶起来，可不会顾及同僚官威，跳起来就骂：“我看你也别回京了，就你这样，回去也是被燕王弄死的货。”
若说他方才还一头雾水，如今脑子清醒，高谦瞬间就明白了，是手底的人瞒天过海了。
也顾不得史进喷在他脸上的唾沫星子，高谦命人拿来这段时间的公务，一一翻看，好一会才查到眉目。
“这份文书甚是奇怪。”
他从一堆文书里抽出一份，上头朱笔批了个大大的可。
高谦递给史进，嘴里嘀咕道：“南安郡王府的文书，不是应该直接递到刺史府吗？”
史进暗骂他猪脑子，接过文书一瞧，原本黑如阎王的脸，因为过于愤怒而涨成猪肝。
“哼，真是欺人太甚。”
史进把那份文书狠狠掷在青石地上。
“他南安郡王嫁女，干我姒水城什么事？”
“十日内凑齐十颗南珠，他倒敢张这个口。”
“怪不得那渔民冒险也要去，完不成就是抄家的罪。”
高谦也道一句可惜，阿明本可以不用丢性命。
不过。
“眼下还是先派人去协助受灾渔民家园重建，至于南安郡王，不用理会。”
史进说完，起身告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云凤楼和史进约好在陆记见面。
轿子才落地，他便快步走进去。
陆叔道：“郎君等你多时，你随我来。”
史进道一句多谢，跟着陆叔上楼一处雅间。
此处临着姒水河，云凤楼推开窗户，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郎君，高谦已经派了人手，下到各村排查受灾情况，并安排救灾事宜。”
史进汇报完，就立在一旁。
云凤楼回身，给他比了个手势，“坐下说。”
史进坐下后，继续说道：“另外那个阿明，之所以冒险下海，是因为南安郡王嫁女，要求渔民捕捞南珠上贡做嫁妆。”
“不仅是他，沿海各村都有收到文书，但只有青云村文书派发了下来。”
史进把来龙去脉都一一和云凤楼说了。
“南安郡王封地在泉州，他把手伸到我姒水城来，未免太过嚣张。”
“区区一个藩王，拦截贡品，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凤楼脑瓜子有些疼。
这里头的水，越来越深。
他想吃娘子的苦瓜蛤蜊汤了。
“南安郡王是圣人的胞弟，一向简在帝心，又偏居羊城，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下官担心的是九月南珠上贡的事。”
姒水城是滨海城市，每年都要向京师敬上本地土仪。
南珠是重要的贡品，深得宫妃命妇的喜爱。
云凤楼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问道：“今年需要多少？”
“十斛！”
云凤楼想了想，做了决断，“姒水城有三大珠池，十斛也不算难事。”
“只深海捕捞南珠便算了。”
左右都是海水养殖，所有岭南道和闽南道上贡的珠子都称南珠。
史进赞到：“郎君大义，自古深海采珠风险就大，为点缀京师荣华，不知有多少渔民失了性命。”
云凤楼抬手，“另外，你给长公主去信，燕王在岭南的手，该砍一砍了。”
史进倒是有些担忧：“崔贵妃虽死，但崔家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就动南安郡王，怕是会引得燕王猜忌。”
“有些人，生来就是贵胄，百姓于他，便是尘埃。”
“他于百姓中走过，带起一阵风，能带起尘埃，若是有幸落在他的鞋面，便是祖坟冒青烟。”
“若不幸被他踩在脚底，也只能求来世，托生好人家的肚子。”
“你不必多言，阿姐自有丘壑。”
离开陆记，已是满头星辰。
街上虽还有零星路人，倒也褪去白日的繁华，叫人生出几许落寞来。
云凤楼无比怀念家中的妻子，跟史进要了匹快马，披星戴月往回赶。
锦小渔拨了拨灯芯，在灯下赶制给云凤楼做的夏衫。
云凤楼走的时候就交代她，若是回来晚了就熄灯睡去，不必给他留门。
尽管是这样，她习惯了等他回来。
落下最后一处针脚，云凤楼回来了。
他牵着马，于月光下伫立门前，锦小渔开门那一瞬，只觉得心口裂开了道缝。
有一束名叫云凤楼的光渗透进去。
“我回来了。”
他的嗓音极轻，极淡，若一片羽毛，搔着她心尖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