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老泪纵横,掩面哭泣。
在他戎马一生的尽头,遇到这样一位“以天下为己任的明军君”,值了!
赵楷仰头看着典雅华丽的宫殿,心却早已飞出皇宫。
皇帝贵为一国之君,看似手握至尊皇权,无人敢忤逆。
可据他当皇帝两三个月的体会来看,皇帝就像一只巨大的风筝,无数根线攥在多方势力的手中。
这些掣肘的力量,如果往一处使,任凭你这个帝王再有雄心报复,也飞不高,飞不远,甚至会极速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无奈。
在种师道的佐助下,赵楷亲手拟定了御驾亲征的诏书。
同时,又用急递铺发出数封金字诏书,让各路军马向着他布置好的路线汇集。
这天,天色灰蒙,似乎又有雨雪要来。
左子慕和赵构带一万精锐骑兵,在城外十里驻扎等候。
看到赵楷和种师道前来,赵构下马,恭敬地接过诏书,“皇兄,请务必保重自己,臣弟等你回来!”
左子慕小声叮嘱着云九,“无论何时,你都不可离开官家半步,听到没有!”
吃过不少苦头,被人捉弄暗害几次后,云九脸上少了些稚嫩,目光也变得更加坚定。
赵楷扭过头去,轻松笑道:“子慕,朕不在的日子里,你不要懈怠,也不要激进!待朕凯旋,为你赐婚!”
左子慕哪有心思想婚事,他恨不得自己能习得分身法术,一半留在京师替他分忧,另一半伴驾,为他挡刀。
但听到他的叮嘱,当即明白过来。
他是要自己沉得住气,任由那些小人折腾,待他回来,一并算账。
想到这些,他垂头应了声是。
赵构昂首挺胸,刚毅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帝王霸气。
赵楷道:“无需为朕担心,朕只为胜利而战!开拔!”
一声令下,人啸马嘶。
马蹄声击地如雷,争先恐后,踏过泥泞残雪向北进发。
赵楷和种师道并驾齐驱,在他们身后,赵字旗帜迎风飘扬,呼啦作响。
骑士们的披风也在风中左摇右摆,气势磅礴。
时值初春,但天气依旧冷的逼人。
赵楷听着如黄河滔滔的马蹄声,不知不觉,早已热血沸腾,风刀割在他的手背脸颊上,他都丝毫不觉得痛!
种师道的病症似乎也轻了许多,一路上都双目炯炯。
每行进二十里,他就喊停队伍,吩咐副将让人马休息,吃饭喂粮。
这天傍晚时分,部队终于到达河北河南交界处。
一处萧瑟的野地里,人马就地歇息。
云九也解下行囊,想搭起帐篷,对赵楷进行特殊照顾。
赵楷拒绝了,“朕与将士们一样都是大宋男儿,你们吃得苦,朕也可以!”
士兵们都大受感动,纷纷围拢过来。
“官家,咱们一路走来,既不进城也不进寨,百姓们看不到官家天颜,真是可惜!”
赵楷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交流,他接过云九烤好的蒸饼,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块小块地掰着往嘴里塞。
最后,喝光腌菜搭配的粟米粥,随手放下陶碗,毫不讲究地查了一下嘴唇,“你们以为朕是来走秀的?”
众人听他说的随意,便吃吃笑起来。
赵楷失笑道:“实不相瞒,朕跟你们一样,想立一份军功!”
“哦哦哦!官家通过兵部下旨,谁能在打退女真人的时候立功,朝廷就给发媳妇。
俺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光棍,眼瞅着王二麻子都跟着岳大将军走了,可把俺们急坏了。”
“谁说不是呢,俺还跟王二麻子打过赌,看谁的儿子先出生,输的那个要做干爹。”
“你这个算什么赌约,我才惨。我要是讨不到妾,就得把老婆输给王二麻子。”
众人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赵楷话锋一转,缓缓道:“咱大宋不缺文人,也不缺女人,唯独缺能征善战的汉子!
想想看,咱们要是把如狼似虎的女真人给打趴下,还愁女人不高看咱们一眼?”
几名士卒来了精神,向前凑了凑,好奇道:“俺们都是粗人,讨个媳妇不容易。
可天下的女人任官家挑选,俺们可不能比。”
眼见这些兵痞子越来越放肆,种师道冷脸咳嗽了一声,“越发不讲规矩了,是不是要杨统制好好教训教训你们,才知道尊卑?”
赵楷一时恍惚,要不是他出言提醒,方才已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种感觉,就好像偷了别人的人生,恣意了一回。
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周围士卒们闻言脸色骤变,相顾讪笑着散开去。
待只剩下寥寥几个亲信,赵楷收回思绪,道:“种老,朕要见见宗泽。”
“宗泽,宗汝霖?”
种师道习惯性地捋须,神情古怪道,“那是个倔老头子,依官家这么好说话的性子,去见了他,还不知他说出些什么不着调的话来。”
赵楷拢了拢披风,满眼期待,“朕需要这样的人,大宋也需要。”
夜空如洗,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