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收口,怯生生地坐下来,等着赵楷爆发雷霆之怒。
没想到,赵楷眼角润湿,抑扬顿挫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左子慕起身倒了三杯水,递到赵楷身前,话锋一转道:“这词甚妙!
云九,记下来,让百姓们都听听,官家时刻记挂的,都是百姓!”
云九“喔喔”了两声,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点头道:“小的记下了!”
赵楷心中苦涩,他这无限感伤可不是没来由的。
古往今来,多少王宫豪门大户,无论书中记载多么引人神往,到头来终究化作一尘土,消失在茫茫历史中。
而最让人苦到心口,却难以名状的,都在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箴言里。
作为帝王,连自己的百姓温饱都解决不了,他做皇帝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只为优先择偶,绵延子嗣?
自己的便宜老爹赵佶,一生迷恋声色犬马,琴棋书画,踢球看戏,整个京城有名的青楼女子,几乎都被他临幸了个遍。
灭国时,连自己后宫到底有多少女子都数不清楚,这样的帝王,到底为百姓带来了什么?
历史说:灾难!
家破国亡的屈辱!
赵楷一直比较喜欢那些大老粗皇帝,卖草鞋,当乞丐,做木工,看透人性,看破阴谋,能办大事情。
知识分子皇帝除了附庸风雅,把人们的价值观导向一个扭曲的境地,一无是处。
浑身上下每个窟窿,都是那些投机分子攻略的弱点。
这才导致大宋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左子慕见他不应,准备起身告退,赵楷却道:“传!这词不是朕的原作,但朕要用它。
用这样一首词,让百姓们知道,朝廷兴衰与他们的幸福不能划等号!
朕要开‘善言堂’,明日起,任何人都可以为抗金献言献计。
你们二人,留下来陪朕用晚膳,朕还有事要你们商量。”
云九一听乐了,御厨们的手艺,他期待良久了,先前只吃了点心,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尝尝。
左子慕瞅他不成器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袁宝带着户部尚书来时,两个小太监正忙着布菜,他跑的气喘吁吁,后背都汗湿了。
赵楷瞥见他,皱了皱眉,平和道:“袁宝,你先下去歇着,有事朕再差人喊你!”
袁宝候在一侧,擦了擦额头,进退两难。
户部尚书是个白胡子老头,门牙都少了两颗,以为赵楷要拿乔。
忙为袁宝开脱,“官家,是微臣散了衙,乘马车出宫的早。
袁大人怕大张旗鼓喊微臣,惊动旁人,这才一路跑着赶上了微臣的马车。
他怕惹人说闲话,不肯上马车,一路走回来,这才在御前失仪,望官家切莫责怪与他!”
赵楷笑道:“孙尚书多虑了!
袁宝的脾气朕最清楚,叫你来的确有些私事。
孙尚书入座吧,陪朕一起用膳。”
左子慕和云九向孙尚书施了礼,三人与赵楷围坐在一起,但孙尚书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袁宝听后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桌上的荤菜,欲言又止。
赵楷循着他的目光,意识到一桌子饭菜,没几个是孙尚书能入口的,赞许地看向袁宝。
“袁宝,你要是不累,去御膳房再添香肝夹粉粥,七宝五味粥。”
袁宝俯身应着,向两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急忙出了福宁殿。
赵楷喝退了两个小太监,亲自盛了一碗酥烂的清炖羊肉,端到孙尚书面前。
孙家根深叶茂,三代为官,做过尚书的连他在内多达七人。
见到袁宝的那一刻,他便猜到,官家要他做的事,非同一般。
他原本不想掺和主战派和议和派的“狗血”大战,可他若是不来,孙家的荣宠也基本到头了。
受宠若惊地起身接过,他恭敬道:“官家有何事,请尽管吩咐!”
赵楷看了一眼左子慕,后者递了一杯水,双手奉给孙文,“孙大人,您请润润嗓子。”
孙文不明所以,象征性地抿湿了唇。
一脸好奇地等待着。
赵楷踟蹰道:“朕想纳女子进宫,她们可能有的身家清白,有的是不幸落难,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他说的小心翼翼,孙文仔细听着,中间还微微叹了一口气。
趁赵楷停顿,孙文捋须点头,“官家想让她们名正言顺,也不是难事。
之前太上皇纳美人才人无数,只需户部将她们登记造册,交给入内内侍省,便与发放用度,记录侍寝月日便成。
臣斗胆一问,这些女子共有几人?”
赵楷又看了一眼左子慕,孙文也狐疑地望过去,自然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还未等咽下,赵楷道:“一千两百三十五人。”
噗——!
这口水,一滴不落地全都喷到了云九头顶上。
可怜他闷声不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