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为什么纳澜这般爱慕楚玄玉,是有缘故的。
大和七年,云悦城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钟裳忙取出天水碧的蜀锦披风,大宫女小昭顺手接过就要替她穿戴。
纳澜一挥手:“今日和暖,不必穿了。”
二人对视一眼,知她年纪虽小,主意却大。她们便顺从的叠好,只交给玉版、罗纹带上跟在她身后。
公主和公主的身份,仍旧是有落差。
一路分花拂柳,已是暮春天气,蓝泽长公主府的花园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精致,纳澜住芙院,院如其名。
占着潋滟湖边绝好的一片地势,入夏便是满眼的袅袅婷婷,如今还不到时间,只是满池嫩绿新荷已经冒了头,衬着丝丝飘荡的软烟柳条,纳澜不知不觉就看住了。
东晃晃西晃晃,待她磨磨蹭蹭终于来到乘凤宫,这边厢已经要开午饭了。
吸吸鼻子,纳澜笑眯了眼:“
好香啊,姑姑这儿做了什么好东西?”
提步而入,冲身旁身后那些行礼的丫鬟嬷嬷们胡乱摆手:“免了免了。”
“澜儿快过来!”
蓝泽长公主看到她,眉开眼笑的从美人靠上下来,一手拖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绢子往她额上小心擦拭。
“这又是哪里蹭的,磕破皮可了得?手这么凉,这个天出来披风也不穿,你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言罢板起脸。
宫女小昭心里暗暗叫苦,又不敢分辨。
正待她低头认错,纳澜嘻嘻一笑,拖住姑姑的袖子摇了摇:“带着呢,是侄女自己不乐意穿的,行动不方便,姑姑您看!”
接着招手让后头捧着汝窑薄胎甜白瓷净瓶的小丫鬟上。
“园子里西府海棠开的正好,侄女想着,这么漂亮的花儿,也只有姑姑这里配摆了,因此亲手折了最好的枝子来孝敬呢!”
满脸得色
,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蓝泽公主欢喜的眉眼弯弯,咯咯笑着把那葱管似的手指往她额上一点:“人小鬼大,说吧,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侄女早先被太后养成了小大人似的,这两年忘却了玉儿一事,到是活泼了些。好在她瞥开了感情,在自己跟前也越发晓得撒娇撒痴了。纳澜生的嫩,像她已故的女儿,只哄的一颗为人母的心软成蜜糖水,基本上要星星不给月亮。
她笑嘻嘻拿过小丫鬟手里的美人锤,没轻没重的一顿砸,嘴里拉长音:“姑姑——”
“罢哟罢哟,姑姑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磨搓,快说什么事!”蓝泽公主握着绢子,快笑死了。满屋子丫鬟婆子也乐的不行。
“澜儿想跟表兄学骑马射箭……”双手扒着她膝盖,纳澜努力让自己做出一付顶乖巧顶无害的天真表情。
“什么?!”蓝泽公主瞬间直起身,
半秒钟便反应过来,刷的黑了脸,“不行!”
但……
纳澜最终还是说服她姑姑向寒王府府下了帖子。只是,蓝泽长公主的眼里堆满了忧愁,捻成线简直能纺出一车布来。这让她很是内疚心虚,在接下来的相当一段时间内,将乖巧孝顺听话侄女的角色扮演的无微不至。
她用的言辞是一个月后皇家狩猎,她不想被宫里宫外那些大小表兄甚至侄子们看笑话,尤其不能堕了峰禧公主的名声,一是太后的养女,二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公主。
按照那皇宫里的排序,她算第一个公主了。
这是公主就是皇族的人,祖宗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子孙们总不能连弓马都拈不起来吧?
好说歹说,总算哄的她姑姑含着眼泪点了头,转身递了牌子进宫,哥嫂跟前央求一回,把御马监里大宛才进贡的最温驯的一匹未成年小马讨了来。
纳澜目
瞪口呆,对她姑姑的权利叹为观止。
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久违的楚玄玉,纳澜激动过头,辗转过了三更还未睡着,翻来覆去的在她那价值不菲的黄花梨千工拔步床上反复焦灼。
明天穿那件月白的织锦袍子会不会太素了?好像年轻的男子普遍都喜欢鲜艳一些,可是深色会不会显得自己脸色更加苍白了?
见了寒王,自己用什么态度更能博好感?
是落落大方客气点呢,还是走自来熟的亲热路线?
打招呼时叫王爷还是表兄?
寒王要是不搭理自己,要是拒绝的话,怎样才能扭转局面呢?
.……
患得患失,纳澜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萎靡的一塌糊涂。
四大丫鬟如平日一般蜂拥而上伺候,穿衣着袜洗漱梳头,她对着镜子坐下来,看到里面那张不人不鬼的脸,啊的惨叫出声,把众人吓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