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厉公子回来了。”
十七满脸疲惫的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头,愣愣的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赵录说了什么。
他顿时满脸欣喜的起身问道:“安怀回来了?他在哪呢?”
说着,他已经绕出御案,快步走向门口,轻快的道:“他回来的正是时候,使团就快到了,朕还需要他撑撑场面呢。”
“对了,二虎那孩子带回来了吗?”
看到外面并没有多出那个始终守候在身旁的人,他心中不由一顿,莫名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
赵录匆匆追了出来,头几乎埋到了胸口,低声道:“厉公子在季先生那里,只怕是,不太好……”
十七脸色茫然,几乎是本能的问了一句:“什么叫不太好?”
他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前庭,仿佛困惑般的喃喃低语:“什么叫,不太好?”
太医院。
季修神情凝重的坐在床前,手中银针不停,寒光点点落下,无声留下晃动的光影。
床上的青年面容苍白,唇色却异样的红,赤裸精壮的上半身横亘着两道巨大的伤口,更有无数细碎小伤,看起来极为可怖。
十七踉跄的推开门,便见到那人毫无声息的躺着,几乎恐惧的不敢上前。
“十七?”
季修听见声音回头,原本凝重的神情却忽然呆滞在脸上。
他定定的看着那向来开朗,时常带笑,无论何时都不曾气馁的青年,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你来看厉锋吗?”
“放心,他的伤虽重,却不……”
话未说完,那青年却恍如未闻,蹒跚着与他擦肩而过,呆呆的站在了床前。
季修抬手抚过被撞到的肩膀,转身默然的望着那个眼眶通红,已然不自觉泪流满面的青年。
十七,我为你解毒时,你明明那般疼痛,可却不曾流下一滴泪水。
看见厉锋受伤,原来,是比那更疼的吗?
床上双目紧闭的青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撑开眼皮,望向了床前呆怔的帝王。
他似是安心一般,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微垂的眼角弯起,一样的清朗稚气,璀璨若星的眸中却装满了帝王的身影:“陛下,厉锋回来了。”
我始终没有忘记,你说在京城等我。
十七见他睁开眼,腿忽然一软,跌坐在床边,忍不住松了口气,破涕而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刚才吓死我了……”
话未说完,那虚弱的青年却又合上了双眼。
他禁不住变了脸色,慌乱的扶着床边跪坐起来,脑海却一片空白,一向引以为傲的机变仿佛消失无影,连半点反应也做不出。
季修见他慌成这副模样,心中苦涩难言,却还得上前为厉锋诊脉施针:
“十七,你别慌,厉锋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我已经用了药,且他体质素来强壮,并不会危及性命。”
“只是……”
他有些迟疑,对上了那人泪水涟涟的通红双眼,还是轻声说道:“只是他除了受伤,还中了毒,这毒虽不致命,却更麻烦些。”
“一个不好,这身武功和身子骨,只怕就废了。”
……
赵录气喘吁吁的跑到太医院时,便看见那帝王立于门前的孤寂背影。
“陛下……”
恭敬的走过去,他抬眼望见帝王的脸庞时,却不由惊了一下:“您这是……”
他呐呐的闭上嘴,不敢再说,只是从袖中掏出干净的素帕,默然无语的躬身呈上。
十七怔然回神,才发觉脸上一片湿润冰凉。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房门,那个忠心耿耿,拼却性命也要遵守承诺的青年就躺在里面,接受季修的治疗。
虽然很想留在里面,可季修说他在会让自己分心,便把他撵了出来。
既然在这里帮不上忙,那他就去做些能做的事。
摸了摸脸上泪痕,他接过素帕缓缓擦拭着湿润的脸庞,随着素帕拂过,那软弱的神情收起,换做一片漠然。
“告诉朕,之前发生了什么,又是谁伤了安怀。”
赵录从来没听见过当今这么冷的声音,当即俯身跪下,惶恐的回道:“禀陛下,随厉公子一同回来的黑羽军,已经被柳侍卫提去讯问……”
“柳暗?”
十七淡淡的望着他,轻声嗤笑:“赵录,朕倒是不知道,柳暗一个二等侍卫,竟有权越过你,代朕处理这些事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只是,只是……”
“只是见朕这些时日多看了他几眼,便妄自揣测,觉得朕打算提拔他,所以提前讨好一番?”
他随手扔下素帕,看微风拂过,素色落于老太监的肩头,神色漠然冷淡,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高高在上:
“去领杖刑五十。”
“若侥幸能活,便依旧做你的大总管。”
“若是不幸丢了命,就草席裹身,葬于乱坟。”
话毕,他抬脚擦过颤抖着谢恩的老太监,缓步向前,离乱的风扬起衣角,却与他所行所往,全然陌路……
…
紫微殿,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