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也曾想过,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为何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这容貌艳丽的青年有好感?
又为何在短短几天的相处里,就那么动了心?
他思来想去,却怎么也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或许是初见时,这个历经磨难,本该愤世嫉俗的青年,却有着他所欣羡的悠闲自在的模样;
或许是对方乐天知命,从不怨天尤人的生活态度;
或许是那人虚弱无助的模样太过动人;
也或许是楚十七看似柔弱的外表与意外坚韧的内里,形成让他好奇的反差;
也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能理解并尊重他怪癖、之后更是贴心的做出酒精赠予自己的太过温柔的青年……
楚十七就像是颗多面却透彻的宝石,看似清澈简单,但将他放在阳光下,每一个面却都能折射出不同的光彩。
这样一个人,有着那样绝世的容貌,又好像什么都懂,你说的每一句话,无论涉及哪个方面的,他都能找到切入点,与你相谈甚欢。
时不时的,还会与你开两句不过分的玩笑,撒娇卖痴,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撩拨。
季修想着,自己会动心,似乎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他自幼便在渊谷长大,母亲早逝,父亲抛弃家庭,投身龙隐卫的事业,为天下苍生的太平而努力,以至于他十岁之前,竟从未见过这个人。
更可笑的是,父子俩的第一次见面,其中一方已经成了冰冷破碎的尸体,他连那个人的模样都看不分明。
不仅是他,基本上,这一代一代,龙隐卫的孩童,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大多是灾荒年里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一小部分是龙隐卫的孩子,却也是一样的,如同孤儿一般活着。
少年们的孤寂人生里,除了老师、同门,就只剩繁重的课业与近乎苛刻的训练。
待他们学有所成,便会被分派各地,贯彻一代代龙隐卫的理想,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天下承平时尚好,若遇纷乱,这些年轻的生命往往九死一生,十不存一。
不仅如此,若有必要,哪怕是牺牲无辜之人,他们也从未手软。
在季修看来,这群龙隐卫都是疯子!
那种为救多数便可牺牲少数的思想,根本就是高高在上,如神明冷眼,视他人性命如草木!
何其的偏激!又何其的可笑!
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甚至因为出色的医术,必须坐镇渊谷,不可随意离开方圆五十里之外,以免在外的龙隐卫无法及时获得后援。
季修有时候会想,自己这一生,大约就是一颗被安排好的棋子,执棋人早就思虑好了他的未来。
出生,学医,习武,坐镇渊谷,最后在某一天为了龙隐卫牺牲自己的性命,简单的没有一条岔路。
可如今,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里,闯进了一个人。
他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虚弱沉眠的青年,目光柔软。
一个,叫做楚十七的男人。
……
十七在日历上再次划了一笔。
今天是个好日子,六月十八,距离历史上黑羽军反叛只剩两天。
也是他最后一次针灸的日子。
能不能解毒,能不能再次站起来,就看今天针灸以后的成果了。
不过十七觉得成功的希望还是挺大的,这几日,他已经隐隐能感觉到小腿部分恢复了一些感觉,有的时候,甚至能感到一阵阵的酸麻。
这不就意味着,毒素在被逐渐清除,他原本被朱颜之毒堵塞的经脉,也在被打通。
“十七叔!”
“楚大叔!”
清脆响亮的童声错杂响起,十七无奈的捂住额头:“这群小屁孩,不是说了叫哥吗?”
自己如今正值青春年少,放在前世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成了大叔辈了?
他推着轮椅滑出屋子,便看见铁柱带着几个孩子,扫地的、洗碗的、打水的,各分其职,麻利的不行。
见他出来,铁柱便欣喜的靠过来,嬉笑着突然伸出手:“看!”
一只肥肥胖胖的金蝉蔫嗒嗒的趴在掌心里,那瘦小的手掌满是汗水,看起来是一路紧紧攥着过来的,可却又小心的没有捏死这只脆弱的昆虫。
十七眨了眨眼,毫无惧色的笑问:
“是知了啊,你要炸来吃吗?厨房有油。”
“原来你吃过啊?”
见他这般淡定,铁柱正有些失望,没想到却听到这番话,连忙摆手拒绝:“哪里敢这么糟践油,等会我升了火烤给你吃。”
“给我吃?”
十七看着瘦小的孩子忙忙碌碌的堆柴点火,五味陈杂的问:“你们不是抓来自己吃的?”
如今的百姓艰苦,天星府的知府与县令尚算有几分良心的,搜刮的也不算太过分。
可饶是如此,大姚村里的这些普通农户佃户的日子,还是过的饥一顿饱一顿,连顿干饭都难吃上,更别提肉类了。
这知了虽然小,可到底是口肉,没成想这孩子竟舍得让给自己。
他正想着,便见其他几个孩子也聚了过来,纷纷从